阿瓷吃過了早餐,就收拾掉了碗筷,然后又打掃了一下藥廬里的灰塵垃圾。
閑來無事,她就端了張小竹椅,擺在院子里,趁著早晨陽光和煦,她就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
阿瓷今年二十二歲,她從小的夢想是希望能夠像她的爹爹和娘親年輕時候那樣,仗劍江湖。
但是她從小就體弱多病,爹爹和娘親心疼她,就沒讓她習武,絕了她的江湖夢。
那時候她很傷心,覺得自己好沒用。
不僅自己的喉嚨因為聲帶先天發育不全,結構異常,導致先天失聲。
就連她想要仗劍江湖,也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而被爹娘禁止。
別人的閨房不是書香就是花香,她的閨房卻全都是藥材的香味。
大哥二哥小時候還嘲笑她,說她是個小藥罐子,她也不惱,藥罐子就藥罐子唄,反正不生病,不難受就挺好。
在她四歲那年,娘親生病了,病得很厲害,就連被爹爹說是能妙手回春的藥爺爺也只能用藥物勉強吊著娘親的命。
也是從那天開始,小阿瓷就開始跟著藥爺爺學醫了。
她每天都會去藥廬跟著藥爺爺認識藥材,學醫理,默記醫術,學針灸,不管哪一樣,她都學的很認真。
她覺得要是自己的醫術學得比藥爺爺還要好的話,或許就可以醫治好娘親的病了。
也是在她四歲那年,她親眼見證了一個生命的誕生和另一個生命的消逝。
那一年,她知道了生命的脆弱。
可她很喜歡那個新誕生的小生命,因為他有著一雙玉石般漂亮的眼睛。
而且,他還可淘氣了,肉肉的小手老是抓著藥爺爺的胡子不放,甚至還扯來扯去,疼得藥爺爺齜牙咧嘴。
他甚至還會在藥爺爺喂他喝牛奶的時候,尿藥爺爺一臉。
阿瓷很喜歡他,因為當他肉肉的小手抓住阿瓷的小手指的時候,他會露出一張很天真可愛的笑容。
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尿在阿瓷的身上,每次阿瓷抱他的時候,他想尿尿了,就會在阿瓷的懷里扭來扭曲,甚至還嚎啕大哭,次數多了,阿瓷也知道他是要尿尿了。
小家伙的母親為了生下他,耗盡了力氣。就連死前也沒來得及好好抱他,甚至都來不及好好看他一眼。
無歡,寧無歡。
他的名字是他娘親還在世的時候就給定下的。
阿瓷聽藥爺爺說起過,說他娘親給他取這個名字,是希望小家伙這輩子“無喜愛”、“無歡樂”,只為仇恨而活,為橫死的父親而活,要他替死去的父親報仇雪恨!
阿瓷覺得這個名字不好,人活著就應該快快樂樂的,她不喜歡這個名字。
于是,她給這個頑皮淘氣的小家伙,取了一個小名,喚作“阿蠻”。
雖然她發不出聲音,但是每天都會學著藥爺爺的嘴型,無聲地喊著“阿蠻”的名字。
或許小阿蠻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實是阿瓷取的。
每當想到這里,阿瓷就會偷偷的樂呵,她覺著自己還是蠻有取名天賦的。
阿蠻,小阿蠻,哈哈。
一直到小阿瓷八歲那年,她的娘親病故了。
小阿瓷哭了許久,滿臉淚水,可偏偏她的喉嚨里又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這種感覺讓她很難受,也很壓抑,壓抑的快要喘不上氣。
再后來,小阿瓷就索性搬到了藥廬,選擇在藥廬常住,并把藥廬當做了自己的家。
她不想回到那個讓娘親死去的地方,她覺著只要自己不回去,那么就不會想起娘親臨死前那副形銷骨立的可怖樣子。
哦,對了,阿瓷是她的乳名,因為她剛出生的時候又小又白,被她爹抱在懷里,就跟一件小瓷器一樣,生怕一不小心就在她爹的手心里碎掉了,于是她爹就給她取了“阿瓷”這個乳名。
阿瓷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了,因為已經許久許久沒有人叫過她的名字了,不過她卻始終記得自己的姓。
她姓聶,銘劍山莊聶家的那個聶。
聶沉壁,便是她的全名。
她的爹爹叫聶孤鴻,是一甲子內,天下第一劍!
有人稱呼他為“天罪劍”,也有人稱呼他為“謫劍仙”。當然,他也是銘劍山莊的莊主。
阿瓷還有兩位哥哥,大哥叫聶藏鋒,是銘劍山莊的副莊主;二哥叫聶長舟,是銘劍山莊鑄劍堂的首席鑄劍師。
當然,她還有一位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弟弟,或者說,是童養夫?
嘿嘿,阿瓷偷偷笑了兩聲,可還是發不出聲音。
這么多年以來,她第一次發愁,還是在昨夜,因為小阿蠻說要娶她當媳婦。
她的心里其實是很開心的啦,但是又有些擔心。
因為她先天有缺,喉嚨里發不出聲音,她擔心自己會不會配不上小阿蠻呢?
哎呀,一眨眼小阿蠻也長大啦,個子蹭蹭的往上長,眼看著都要比自己的爹爹還要高啦。
嗯嗯,他的身子也日益強壯了,小時候幫他洗澡的時候,那細胳膊細腿的,還沒自己的粗呢。
現在不一樣啦,上次幫他刷背的時候,都能看見那一身的腱子肉呢。
阿蠻,小阿蠻,你什么時候回家呀。
阿瓷姐姐想你嘍。
阿瓷等啊等,等到日頭正盛,她回到屋里生火做飯。
藥爺爺今日應該是不會回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施醫館了。
算嘍,藥爺爺不在的話,那晚上自己就可以溜到小阿蠻的房間里睡啦。
誰讓自己怕黑呢,嘿嘿。
阿瓷笑了笑,似乎只要一想到跟小阿蠻有關的事,自己似乎都會很開心。
午飯她燒了小阿蠻最愛吃的紅燒肉,藥爺爺不在家,就不會與他搶,小阿蠻就能多吃上幾塊肉啦。
阿瓷將燒好的飯菜擺上桌,她不知道阿蠻中午回不回來,但她會等。
以前也是這樣,她每日做好飯,等阿蠻回來一起吃。
阿瓷等啊等,等到日頭漸漸西落,終于等來了一陣刺耳的馬蹄聲。
她滿心期待地走出房門,見到的,卻是五張陌生的面孔。
緊接著,阿瓷就聽見遠遠傳來一道男子的笑聲。
“哈哈哈,高峻,你瞧,我說今天藥廬里就啞女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