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琰的手指在我腕間新生的黑蓮印記上摩挲，指尖微微發顫。那朵黑蓮與先前的金蓮形狀一模一樣，卻透著說不出的邪氣。

“是蠱王的反噬。“他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它在你魂魄上留下了烙印。“

青桃跪在榻前，抖得像個篩子：“宮里...宮里都在傳，說皇上是被蓮毒害死的！他們...他們在御書房找到了小姐調香的方子...“

我猛地坐起，眼前一陣發黑。蕭景琰扶住我的肩膀，他的掌心滾燙，胸口青蓮印記透過衣料散發出微弱光芒。

“劉貴妃的局。“他冷笑，“她用自己的命，換了這最后一著。“

窗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透過窗紙，能看到數十支火把將院落照得亮如白晝。為首之人聲音洪亮：“奉太后懿旨，請溫五小姐入宮問話！“

蕭景琰的手瞬間收緊。我注意到他的指甲不知何時已變成淡青色，在燭火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來不及了。“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簪，正是當初贈我的那支，“記住，黑蓮發作時，用這個刺入印心。“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用簪尖在自己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落在地，竟化作幾縷紅煙，順著門縫飄了出去。

外面的喧嘩聲突然變成了慘叫。

“走！“蕭景琰推開后窗，“先去醉仙樓找李掌柜，他知道...“

話音未落，前門轟然倒塌。沖進來的卻不是禁軍，而是一群身著黑衣的蒙面人。他們動作僵硬，脖頸處隱約可見金色紋路。

“蠱人！“蕭景琰一把將我推到身后，拔劍出鞘。

劍光閃過，為首蠱人的頭顱滾落在地。沒有血，只有密密麻麻的金線蠱蟲從斷頸處涌出。更可怕的是，那具無頭尸體竟然還在前進！

“屏息！“蕭景琰突然朝我擲來一個香囊。我下意識接住，熟悉的沉香氣味涌入鼻腔。

幾乎是同時，他劍鋒一轉，竟直接刺入自己心口的青蓮印記！青光大盛間，那些蠱人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一個個僵在原地。

“快走！“蕭景琰嘴角溢出血絲，“我撐不了...“

最后一個字化作悶哼。我驚恐地看到，他胸口青蓮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黑衣蠱人突然集體轉身，朝著皇宮方向跪拜。夜空中，一朵巨大的黑蓮虛影在皇城上空緩緩綻放。

“是蠱王...“蕭景琰單膝跪地，“它要借新皇登基完成最后蛻變...“

我扶著他翻出后窗，卻在落地時踩到一物。低頭一看，是半塊玉佩——正是當初在柳姨娘舊居找到的那塊，背面“安寧“二字在月光下泛著血色。

“去醉仙樓...“蕭景琰的氣息越來越弱，“找到...李嬤嬤留下的...“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打斷。我腕間的黑蓮印記突然灼痛起來，眼前浮現出詭異的畫面：

金鑾殿上，身著龍袍的年輕帝王正在接受百官朝拜。當他抬頭，露出的赫然是——溫尚書的臉！

更可怕的是，他眉心處，一朵黑蓮正在緩緩綻放...

“不可能...“我踉蹌后退，“父親怎么會...“

蕭景琰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幻象！蠱王在干擾你的神智！“

但那些畫面太過真實。我看到“溫尚書“從龍椅上站起，袖中滑出一柄金色匕首；看到文武百官脖頸后都爬著金線蠱蟲；甚至看到太后娘娘的鳳冠下，鉆出一只巨大的蠱王復眼...

“啊！“我頭痛欲裂，黑蓮印記像烙鐵般滾燙。

蕭景琰突然吻上我的手腕。他的唇冰涼，卻奇異地緩解了灼痛。當分開時，那朵黑蓮竟然淡了幾分。

“我的血能暫時壓制。“他拭去唇邊血跡，“但必須盡快找到...“

一陣急促的哨聲打斷了他。街角轉出十幾個提著燈籠的小太監，為首的竟是李嬤嬤！

她看上去老了一十歲，佝僂著背，手里卻穩穩托著個紫檀木匣。

“老奴來遲了。“她跪地行禮，聲音嘶啞，“這是先皇后留給殿下的...“

蕭景琰接過木匣，打開瞬間，一股奇異的香氣彌漫開來。匣中靜靜躺著一支干枯的蓮花，花瓣上布滿暗紅色紋路。

“血蓮！“蕭景琰瞳孔驟縮，“母后竟然...“

李嬤嬤卻轉向我：“姑娘可知，為何柳玉笙當年要偷《陳氏香譜》？“

我怔住了。記憶中那本被翻爛的香譜，扉頁上確實蓋著“御賜“的朱印。

“因為最后一頁記載的并非香方。“李嬤嬤從懷中掏出一頁泛黃的紙，“而是這個。“

紙上畫著一朵雙生蓮，并蒂而生，一金一黑。旁邊小楷寫著：

“金為陽，黑為陰，雙蓮合，蠱王醒。“

蕭景琰的手突然抖得厲害：“所以當年...母后和柳姨娘...“

“是姐妹。“李嬤嬤老淚縱橫，“先皇后閨名安寧，柳玉笙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當年為封印蠱王，一個入宮為后，一個隱姓埋名...“

我如遭雷擊。難怪柳姨娘的詩冊里都是哀嘆“姐妹分離“的詞句，難怪她對皇室秘辛了如指掌！

遠處突然傳來鐘聲。李嬤嬤臉色大變：“新皇登基的吉時到了！“

蕭景琰猛地合上木匣：“來不及解釋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他掰開血蓮，將其中一半塞進我手中：“吃下去。“

那瓣血蓮入口即化，苦澀中帶著鐵銹味。幾乎是同時，蕭景琰也吞下了另一半。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我感到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眼前閃過無數陌生畫面：

——幼年的蕭景琰被按在祭壇上，劉貴妃往他眉心滴入金液；

——十二歲的我在溫府后院，無意中撞見父親與黑衣人密談；

——昨夜地宮里，柳姨娘殘魂消散前，悄悄在我衣襟別上了一根金針...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幕：二十年前的冷宮，安寧皇后將兩個嬰兒交給柳姨娘時，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記住，要破蠱王，必先...“

畫面戛然而止。

我睜開眼，發現蕭景琰正死死盯著我的眉心。抬手一摸，那里不知何時多了個凸起——正是柳姨娘留下的那根金針！

“原來如此！“他大笑出聲，笑著笑著卻咳出血來，“婉兒，你娘給你的不是針...“

“是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