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鷹嘴嶺
- 天工醫妃:我在古代建三甲
- 晏無涯
- 2223字
- 2025-07-10 15:31:27
車輪繼續向前滾動,日影在灰蒙的天空中向西無聲滑落,將無垠的荒原拖入更深的陰影。
隨著官道的延伸,路旁開始出現零星的墳丘土包和被被砍伐得只剩樹樁的林地。
漸漸地,低矮破敗的土坯茅屋,開始出現在視線所及的曠野邊緣,偶爾有一兩個裹著破爛棉絮的流民身影蜷縮在土坡下,眼神呆滯地望著這裝備精良的官家隊伍,如同看著另一個世界。
隊伍最前方的王府衛隊統領勒馬,來到蕭景珩身邊,恭敬地匯報前方路況,聲音不高,但在此刻寂靜的氛圍中清晰地傳入了林晚的車廂。
“王爺,翻過前面那道鷹嘴嶺,便是金石城,按現在的腳程,入城時應當還有一點天光剩余,此城……乃南下官道必經之路,也是唯一一個能歇馬補充的大鎮!”
蕭景珩端坐馬上,目光投向遠處那道暗青色山嶺的影子,寒風將他鬢邊的幾縷發絲拂動。
“傳令!入城后尋最大的客店落腳,晚上七點前,必須找到清靜的上房,所有人嚴加戒備,此地……魚龍混雜!”
“是!”統領抱拳領命。
金石城……
這個陌生的地名,在林晚混沌的意識邊緣浮現,又無聲破碎。
鷹嘴嶺不高,卻極為陡峭,官道如一條灰色的飄帶,緊貼著山體向上盤繞。
車輪碾壓碎石的聲音愈發刺耳,當疲憊不堪的官馬噴著濃重的白氣,終于吭哧吭哧地拖著沉重車廂翻過山口時,一股帶著濃重煙火氣和無數人聲鼎沸匯聚而成的復雜氣息,如同熱浪般撲向了從高處俯沖而下的隊伍。
“吁——”前方騎手勒緊韁繩的聲音響起。
林晚被那陡峭的下坡路猛地一顛,整個人狠狠地甩向前方,額頭咚地一聲撞在對面車壁上,尖銳的劇痛瞬間炸開,卻也讓她昏昏沉沉的意識短暫地清醒了一些。
她掙扎著再次撩開一點車窗簾幕,向外望去。
首先撞入眼簾的,是橫亙在隊伍前方的一道飽經風霜甚至帶著裂痕的城門石梁,石梁之下,是一堵用巨大灰石和土黃色石條壘砌而成的粗糲城墻,墻體斑駁,附著厚厚的青灰色苔蘚、黑色的陳年煙灰和大片大片枯死的藤蔓殘骸。
幾株從墻縫里長出的碗口粗細的枯樹,在寒風中張牙舞爪。
這哪里是什么官家治下井然有序的鎮甸?
入目所及,沒有規整的街道,無數低矮的土墻茅屋、搖搖欲墜的板木棚戶、甚至還有用巨大獸皮圍成的窩棚,就這樣緊貼著灰褐色的山石向上蔓延,如同無數攀附在巨獸脊背上的寄生藤。
煙囪里噴吐著燒煤的濃黑煙柱,被山坳里回旋的風吹得歪歪扭扭,給本就灰暗的天空又涂上了更加骯臟的墨色。
混合著炊煙和牛馬牲畜排泄物的腥臊氣的風,夾雜著酸腐食物渣滓和人居長年積累的餿臭,無孔不入地鉆進車窗,直嗆林晚的鼻腔。
這撲面而來的混亂污濁氣息,讓她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里猛地一陣抽搐,她捂住嘴,強忍著嘔吐的沖動。
巨大的喧囂聲浪瞬間將整支隊伍吞沒。
“讓開!不長眼的東西,踩死你爹不償命!”
“收攤啦!黑心肝的!少二兩秤你當大爺看不出來?!”
“住店啦住店啦!金石鎮最干凈最暖和的窩棚!一晚只要六個銅板!”
“滾開!擋住老子卸貨了!媽的,都他媽是窮酸臭腳!”
“給口吃的吧行行好……我的孩子……”
各種尖銳的叫罵、粗鄙的吆喝、歇斯底里的爭吵、皮鞭抽打的脆響、牲畜驚恐的嘶鳴、婦孺疲憊絕望的哀泣……無數聲音攪和在一起,形成一片人頭皮發麻的聲浪渦流,比京都最嘈雜的菜市口還要混亂十倍!
林晚驚愕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象,嘴里喃喃的說道:“這鷹嘴嶺怎么如此混亂,都沒有官家治理嗎!”
在鎮門最外圍的一處陰影里,一個極其簡陋的棚子歪歪斜斜地支在那里,幾根發黑的竹子撐著半片骯臟的油布擋風,里面煙霧繚繞,幾張油膩膩幾乎包了漿的長條木桌和歪腿長凳擺在泥地里。
此刻,那張離鎮門口最近的桌子旁,正圍坐著幾個人。
他們穿著幾乎融進這臟亂環境的粗布短打,戴著能遮住大半張臉的灰布氈帽,帽檐壓得極低,身形都顯得精干,各自面前放著一個粗瓷大碗,似乎是走累了腳的販夫或短工,在歇腳休憩。
唯有那眼神。
在灰布的遮擋下,林晚視線掃過時,那幾雙眼睛仿佛是蟄伏在泥里的毒蛇信子,帶著一種與周圍麻木截然不同的銳利、冰冷、死寂的寒意!
僅僅是一瞥,一種毛骨悚然的涼意猛地竄上林晚后頸!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里貼身放著的小小銀針筒——這是她唯一能抓到的依靠。
就在這時,蕭景珩冰冷無波的聲音在車窗外響起,穿透了喧囂雜音:“林姑娘,再有不足五里路,就到金石城了。”
他似乎并沒有看到那茶棚邊的景象,或者說,根本不屑于關注這些底層的雜亂。
“天色將晚,”蕭景珩的聲音不容置疑,“就在金石城歇息一晚,待會兒你就在車上等著,一切安置妥當,自有人領你到住處。這鷹嘴嶺魚龍混雜,沒我吩咐,不得隨意走動!”
話音落下,不等林晚有任何回應,他的馬蹄聲已越過了車廂,向前方奔去。
“停一下!”
隨著這聲急喝,馬車突兀的停了下來,林晚有些急促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連駕車的王府侍衛都愣了一下。
車輪還沒完全停穩,一只骨節微白略顯纖細的手已經推開了這輛專門供她乘坐的馬車車廂門。
林晚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從不算高的車轅上彎腰鉆了下來,動作倉促得甚至有些狼狽,兜帽斗篷因為動作過大而滑落了一半,露出半張蒼白的臉,此刻卻泛著一種不正常的潮紅——那是被車廂內悶濁的空氣憋的,也是連日顛簸后身體忍耐到極限的反彈。
“林……林姑娘?”隨車的兩名王府侍衛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扶住她,臉上寫滿了驚訝和不贊同。
林晚一手扶著冰冷的車廂壁,一手按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貪婪地呼吸著外面那雖然污濁刺鼻卻至少是新鮮的空氣,剛才在車廂里的憋悶,幾乎要將她最后一點理智燒斷。
她強忍著翻騰的惡心感和眩暈,對著有些不知所措的侍衛艱難地扯出一個苦笑:
“對……對不起,坐得太久了,實在……實在憋悶,想下來走兩步,緩緩……這腰……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