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就是清醒的？’

聽到這話，王禹安滿臉的不可思議，禁不住又扭頭望向墓室里。

借著洞口的光亮，能夠看到一群年輕人正圍坐在一起，王大柱也在其中。

只是，這會兒他搖頭晃腦的，和其他人一起念叨著什么，聲音整齊劃一，像極了九十年代鄉下基督徒的禱告。

虔誠中帶著說不出的投入。

而他們圍著的，是一小碗黑色的液體，由于光線太暗，根本分辨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王禹安眉頭緊鎖，又仔細聽了一會兒，不由面現古怪之色，禁不住回頭跟李秋抒對視一眼，喃喃道：

“世無難治之病，有不善治之醫。”

“世無難治之病，有不善治之醫！”

恰好此時，王大柱他們的聲音大了起來，一個個顯得亢奮異常，搖頭晃腦的，似乎陷入了癲狂的狀態。

李秋抒同樣黛眉緊鎖，甚至悄悄摳著手指，俏臉兒上滿是茫然。

這些人并沒有被邪祟附身，更不是撞客了，表現卻如此詭異，連她都有些麻爪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們的影響，王禹安只覺自己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有力，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呼吸都開始急促了。

他不由得臉色大變，知道不能猶豫下去了，忙沖進去大吼道：“大柱，你們在干什么？”

“禹安！”

哪知道，隨著他的出現，墓室里的眾人突然安靜下來，全部扭過頭望向他。尤其是王大柱，見他到來，立刻欣喜地應了聲。

王禹安眉頭皺得更緊了，仔細打量他們幾眼，才疑惑地問道：“大柱，二狗，你們不在外面干活，坐在這里念經呢？

考古隊的那些人呢？”

“嗐，別管考古隊的人了！”

王大柱騰的站起，顯得很激動，拽著他來到人群中央，指著地上的舊瓦碗道：“禹安，你真是有福氣，來得恁巧！

看到這是啥了沒？

神藥！”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二狗他們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打斷道：“大柱，禹安他又沒毛病，你給他說這些干啥！

這東西是那個蔣老師好不容易勻給咱們的，就這么一點點……

再多一個人，咱們就不夠分了！”

“噫，那咋不夠分嘛！”

一聽這話，王大柱立刻就急了，漲紅著臉爭辯道：“禹安可是救過俺的命，有好東西就不能分給他點？

咋說他也是跟咱們一起玩到大嘞，咋恁自私！

你們要是不愿意，我把我的那一份分給他點中不中？”

聽他這樣說，幾個村里人終于不再阻攔，可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著，甚至警惕地瞥了跟進來的李秋抒一眼。

顯然不怎么認可他這個發小。

王禹安卻聽得滿臉迷茫，下意識問道：“大柱，你們在說啥呀？什么就分我一點？”

王大柱這才神神秘秘的笑起來，一張大臉突然貼上來，指著自己的嘴角道：“禹安，你瞅瞅！”

“瞅啥呀？”

王禹安撤著身子，疑惑地盯著他有些難看的四方口。

可隨之，眼珠子就瞪圓了。

“看到了吧？”

王大柱一臉得意，顯擺道：“蔣老師分給我們的可是神藥！

我嘴角撕開那么大的傷口，即便用了你的藥，沒個十天半月怕是也好不了吧？

可你現在再看看，一點疤痕都沒了！”

王禹安不太相信的又確認了一眼，卻被震驚得有點說不出話來。

其他人更是一臉驕傲的瞥了他一眼，死死盯著碗里黏稠的黑水，臉上泛起一抹潮紅。

“怎么回事？”

李秋抒并沒有怎么跟王大柱照過面，蹙著黛眉，不清楚他倆在說什么。

王禹安眉心皺成了川字，雙手比劃著，有些艱澀地解釋道：“秋兒，大柱哥之前受過傷，就是兩個嘴唇的位置，各撕開一道寸許長的口子。

當時還是我給他處理的。

可現在，他的傷口卻莫名其妙的好了……

要知道，他受傷也就在兩三天以前……”

他認真的解釋著，語氣中仍有些難以置信。

“不可能吧……”

李秋抒好看的黛眉蹙起，同樣有點無法認可這種違背常理的事情。

“咋不可能？虧你還是個大學生嘞！”

見他們不相信，人群中立刻有人接過話茬，滿是氣憤的爭辯道：“不但大柱，二狗昨兒個崴到腳，可他害怕考古隊的人發現了不讓他干活，就偷偷瞞著。

可沒人的時候，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但他就喝了一小點碗里的藥，腳踝立刻就好了。”

仿佛是為了證明他的話，二狗特意從地上站起來，原地蹦了蹦。

而后又趕緊坐回去，死死盯著碗中的黑水，重重吞了下口水。

“還有鐵蛋、大龍、小虎……俺們麥忙天頂著大日頭割麥子，都有著不輕不重的曬傷，可現在，全都好了。”

剛才那個家伙見他們仍舊不說話，跟受到了冤枉似的，甚至按住一個人的脖子來到他們面前，指著他的后頸道：“你們看，一點紅印子都沒了！”

王禹安和李秋抒對視一眼，眸中都閃過深深的憂色。

他們不是不相信對方口中的事實，而是被他激憤的情緒嚇到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藏寶人視若珍寶的老物件，被鑒寶老師鑒定為上周的工藝品似的，急得臉紅脖子粗。

二喜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他見王禹安和李秋抒固執的不相信自己，氣得原地轉圈兒，忽的從地上撈起一把鐵鍬，蹲下身去，把食指墊在青磚上，狠狠切下。

“二喜！！”

由于事先沒有預兆，王禹安根本沒想到他要干什么，當鐵鍬落下，再想阻攔已經遲了。

“嗯！”

隨著一聲悶哼，一骨碌指頭已然躺在地上。

或許是下手太快，仍舊微微痙攣著，鮮血頃刻噴了一地。

二喜卻對自己血忽淋拉的左手不管不顧，而是呲著牙，抬眸看向王禹安，神經質般的念叨著：“讓你不信，讓你不信！

快把藥給我，看他還信不信！”

邊上的人立刻把那一小碗黑水遞給他，他溜著碗邊吸了一小口，然后拾起斷指接了回去。

呲著大板牙笑了。

在王禹安和李秋抒驚愕的目光中，他的食指就那么生生長上了。

二喜高高舉起，活動了下，顫聲高喊：

“世無難治之病，有不善治之醫！”

“世無難治之病，有不善治之醫！”

眾人連忙盤腿坐回去，圍著舊瓦碗，齊聲高喊。

聲音中滿是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