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營后的第二日清晨，悠長號角聲劃破長空，營地大門轟然敞開。云紋騎一馬當先，如離弦之箭沖出營寨。

執法隊、附庸修士以及雇傭的散修們緊隨其后，如同決堤江水般洶涌而出，浩浩蕩蕩。

陸昭卻被留在了營寨內。今日他無需出戰，任務只有一個——大量煉制鐵木衛。

這道三日前下達的命令，連同其他各司的動向——器司趕制大型法器、丹司批量產出辟谷丹、回靈丹與回春丹、陣司符司囤積持久戰所需的陣盤符箓，尤其是遍布營寨的聚靈陣——都指向一個清晰的事實。

“周家這是要打持久戰了。”

陸昭手下不停處理著傀儡材料，心中了然。參戰修士按修為每日可免費進入聚靈陣修煉的舉措，更是印證了所有人的共識：這是一場艱苦的消耗戰，周家要慢慢磨開陣法。

申時末，出征的修士陸續回營。看著他們臉上掩不住的疲憊與無奈，陸昭便知今日戰果寥寥。

果然，晚上陸昭就聽到有人在議論：“十多架獵山弩啊，我們一千二百修士輪番上陣，那烏龜殼動都沒動下。”

次日辰時，一道新令直抵百藝營：“兩千練氣修士，分十隊，每日一隊，攻擊陣法。百藝營修士，亦需上陣！”

……

一個月之后，陸昭在云紋騎的護衛下，隨著百藝營眾人退回營寨。這是他第三次踏上戰場。

這一個月里，他目睹了十余架房屋般龐大的獵山弩齊射的駭人景象，陸昭感覺任何一根巨弩射向自己，自己都絕無生還可能。

更讓他震撼的是修士的合力施法，尤其是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漫天火球呼嘯，冰錐寒芒點點，巨石裹挾風雷……無數法器、符箓、五行術法匯成毀滅洪流，持續轟擊著大陣的同一區域。

當時的陸昭就有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回想：“怕不是筑基出手也就這樣了吧。”

當滿天攻擊撞向陣法，他只看到靈光暗淡的法器飛回主人手中，符箓法術則化作點點星芒消散空中。

然后是修士們，開始調息，準備下一輪……

周家上層看到這場景卻視若無睹，只命令每隔一個時辰便重復一輪這樣的攻勢。

還記得那一日下來，陸昭只覺渾身筋骨欲散，法力幾近枯竭。而坊市的大陣，依舊穩如山岳，紋絲不動。

“幸好只需十日輪值一次，否則鐵打的人也扛不住。”當時的陸昭暗自慶幸。

然后每十日他就要去一躺戰場，漸漸的陸昭的心思開始更多落在自身修為上。趕路來此的一個多月，修煉近乎停滯。如今局勢稍穩，重新修煉已經刻不容緩。

這一個月里，他每日雷打不動進入聚靈陣修煉，輔以每月三顆冰玉丹、三顆中品護脈丹，久滯的修為終于再次松動。他估算著，若能維持此般速度，一年左右便可突破至練氣六重。

“但愿能在突破練氣六重后，再攻破這坊市吧。”這是陸昭眼下最深的期盼。

他清楚，即便大陣告破，困獸猶斗的坊市修士必有一場惡戰，實力提升一分，活命的把握便多一分。他已暗下決心：若前九個月進展不順，便不惜重金購置丹藥，定要在一年內完成突破！

此后的日子，陸昭的生活十分的規律：每十日上陣一次，耗盡法力后入聚靈陣恢復，然后開始修煉。

接下來不用上戰場的九天，白日一半時間修煉，一半時間煉制鐵木衛——高強度、重復的煉制，竟將他的成功率推高至兩成五；入夜后，陸昭花兩個時辰專攻流云雀與寒冰鼠傀；最后再抽出一個時辰研讀那本從陳墨陽處購得的《陣法基礎?》；最后的時間，便是打坐調息，恢復心神。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一月，兩月……直至第五個月，陸昭都在這種緊繃的節奏中度過。轉機出現在第六個月——那道看似堅不可摧的大陣，終于第一次泛起了漣漪！

在一次驚天動地的齊射中，一根獵山弩的巨矢狠狠撞上光幕，那始終平滑如鏡的陣法表面，竟如水滴落水面般，蕩開了一圈清晰可見的漣漪！

“破了！要破了！”

周家陣營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呼聲。長達半年的徒勞轟擊，終于看到了一道希望的微光！

然而，短暫的狂喜之后，大陣復歸沉寂，仿佛那圈漣漪只是幻覺。不知是坊內修士緊急加固，還是那驚天一箭確屬僥幸。

但希望的火種已然播下。修士們不再如提線木偶般機械施法，而是傾盡全力，各展神通。漫天法術光華暴漲，法器靈芒更盛，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撞向大陣。

陸昭也再無保留，千重疊浪術全力催動！七重洶涌的水靈波紋疊加如刃，狠狠斬向光幕，三月前他已將此術已至小成（六重），如今苦修三月，終達七重之威！

他自信，配合百水法盤，此一擊威力已堪比練氣九重修士之威，雖僅能發出寥寥數擊。

如此狂轟濫炸又持續了一月。終于，漣漪再現！

這一次，不再是曇花一現。光幕之上，漣漪接連蕩開，層層疊疊，此起彼伏！

“這該死的烏龜殼終于要碎了！”一位刀疤臉的中年修士揮刀長嘯，滿臉的興奮。周圍修士亦隨之振奮高呼：“大陣將破，大陣將破……！”

只是，周家高層凝望著那劇烈波動的光幕，并未下令乘勝追擊加強攻勢，攻擊的頻率依舊如常，仿佛并未察覺陣法的劇變。

如此輪流進攻又持續了三月，在這三個月中，陣法雖然始終泛起漣漪，但也僅僅如此，并未出現更大的動靜，進一步引發更劇烈的反應。

而此時營寨之中，百藝營丹司，陸昭正與一人在討論著什么。

“周道友，冰玉丹之價未免過于駭人。”

“縱使如今靈丹難覓，亦不可如此抬價。區區十二枚冰玉丹，竟要六十靈石，幾近原價之兩倍！”

一身披靛青道袍，面龐微黑的中年男子開口了。

“此言差矣，陸道友，你之傀儡尚按原價出售否？若非我承道友之情，售我傀儡之恩，即便此十二枚冰玉丹，我亦不愿售出。

陸昭與煉丹師費盡唇舌，竭力討價還價，最終無奈，只得忍痛以五十五枚靈石買下那些丹藥。

陸昭雖然心疼，但想到當前最重要的是盡快提升到練氣六層，便強忍下來，不再多說。他心中已經預感到，總攻的時刻恐怕是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