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城，韓家演武場。

正午的烈日將測魂石曬得滾燙，黑曜石表面那些玄奧的紋路在高溫下微微扭曲，仿佛活過來的蝌蚪。韓軒站在隊列末尾，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在粗布衣衫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跡。

“下一個，韓軒！“

教習韓厲冰冷的聲音像一柄刀劈開嘈雜的演武場。剎那間，數百道目光齊刷刷刺來，韓軒能清晰地聽到四面八方響起的嗤笑聲。

“快看，是那個廢物！“

“十五歲了還敢來測魂，臉皮比城墻還厚。“

“他爹當年要不是為救家主受傷，這種廢物早該被趕出家族了...“

韓軒抿緊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來，同樣的場景已經重復了十二次。每月初一的武魂覺醒儀式，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測魂石前，然后帶著滿身嘲諷回到那個偏僻小院。

測魂石高約丈許，表面布滿天然形成的靈紋。韓家子弟年滿十歲便可來此覺醒武魂，絕大多數人在十二歲前就能成功。而韓軒，已經失敗了整整三十六次。

“磨蹭什么？“韓厲皺眉喝道，“速速上前！“

韓軒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測魂石。腳步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敲打著破舊的皮鼓。他能感覺到背后那些譏誚的目光，像無數根鋼針扎在背上。

當他的手掌貼上滾燙的石面時，整個演武場突然安靜下來。

一秒、兩秒、三秒...

測魂石紋絲不動，漆黑的石體沒有泛起一絲光芒。

“韓軒，先天魂脈殘缺，無法覺醒武魂！“韓厲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按族規，年滿十五未能覺醒者，不得修習家族功法！“

“轟——“

演武場爆發出比之前更猛烈的哄笑。

“哈哈哈，果然是廢物！“

“每月都來丟人現眼，真是韓家之恥！“

“聽說他娘當年來歷不明，說不定是跟野男人...“

韓軒猛地轉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說話的黃臉少年。對方被這眼神嚇得一哆嗦，后半句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韓明！“韓厲厲聲呵斥，“族學訓誡第三條是什么？“

黃臉少年不情不愿地站直身體：“不得妄議族人血脈...“

“回去抄寫族規三十遍。“韓厲冷冷道，隨后看向韓軒，“你還不退下？“

韓軒收回目光，沉默地離開測魂石。他能感覺到教習眼中那一絲幾不可察的憐憫——這比那些嘲笑更讓他難受。

離開演武場時，一個錦衣少年故意伸腳絆他。韓軒踉蹌了一下，卻沒有摔倒，繼續向前走去。

“韓楓少爺，您看他那樣子，像不像條喪家之犬？“幾個跟班討好地笑著。

“閉嘴。“韓楓輕蔑地瞥了韓軒一眼，“狗急了還會咬人，他連狗都不如。“

這些話清晰地傳入韓軒耳中，但他只是將拳頭攥得更緊了些，腳步絲毫不停。三年來，他早已學會把憤怒和屈辱咽下去，就像咽下那些發霉的窩頭。

......

韓家最西側的偏院荒草叢生，三間瓦房年久失修，墻皮剝落得像是生了癩瘡。韓軒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看到父親韓戰正坐在院中那棵老槐樹下，就著劣質茶水翻閱一本破舊的典籍。

“父親。“韓軒輕聲喚道。

韓戰抬起頭。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韓家二爺，如今兩鬢斑白，面容憔悴。十年前那場意外讓他經脈盡斷，修為全失，從此成了廢人。更雪上加霜的是，五年前韓軒的母親突然失蹤，留下這對父子相依為命。

“測魂石還是沒有反應？“韓戰合上書卷。

韓軒沉默地點點頭，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水流順著下巴滴落在胸前，沖淡了那些汗漬。

“不要灰心。“韓戰推動輪椅來到兒子身旁，“我托人從南荒帶回一部《淬體訣》，雖不是高深功法，但...“

“父親！“韓軒突然打斷他，聲音嘶啞，“沒有武魂，連靈氣都無法吸納，再練體術又有什么用？“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韓戰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那是他情緒波動時的習慣動作。

院門突然被踹開。韓楓帶著三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腰間玉佩叮當作響。

“喲，這不是我們的'天才'父子嗎？“韓楓夸張地笑著，“一個廢人，一個廢物，真是絕配！“

韓軒擋在父親面前，冷冷道：“這里不歡迎你。“

“整個韓家都是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韓楓輕蔑地掃視著破敗的院落，“二叔，您當年要是乖乖交出家主令，何至于住這種豬圈？“

韓戰面色平靜：“韓楓，你父親沒教過你尊重長輩嗎？“

“長輩？“韓楓嗤笑一聲，“在韓家，實力才是尊嚴。您當年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嗎？“

他突然抬手，一道淡青色靈力從指尖迸射而出，擊中韓軒胸口。

“砰！“

韓軒悶哼一聲，連退三步撞在槐樹上，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韓楓！“韓戰怒喝，“你太過分了！“

“我只是幫二叔教育兒子而已。“韓楓甩了甩手腕，“下個月就是族內大比，這種廢物還是趁早滾出韓家為好。“

他轉身離開時，故意用靈力震碎了院中唯一完好的石凳。

等腳步聲遠去，韓軒才抹去嘴角的血絲，扶起被氣浪掀翻的輪椅。韓戰的手在微微發抖，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

“父親，我...“

“不怪你。“韓戰搖搖頭，“是爹沒用，護不住你娘，也護不住你。“

暮色漸沉，父子二人沉默地吃完簡單的晚飯。韓軒伺候父親睡下后，獨自爬上屋頂，望著初升的月亮發呆。

他從懷中摸出一枚古樸的玉佩——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物件。玉佩呈青白色，正面雕刻著復雜的云紋，背面是一個古老的“玄“字。五年來，他每天都會拿出來摩挲，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母親的存在。

“娘，如果您還在...“韓軒輕聲呢喃，指尖撫過那些紋路。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玉佩突然變得滾燙，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青光。韓軒驚訝地發現，那些云紋竟然開始流動，如同活物般扭曲變幻！

“這是...“

沒等他反應過來，玉佩上的青光驟然暴漲，化作無數細小的符文涌入他的眉心！

“啊——“

劇烈的疼痛讓韓軒眼前發黑，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釬捅進他的腦袋。海量的信息在腦海中炸開，像是有千萬人在同時嘶吼。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慘叫出聲，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屋瓦上。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于消退。韓軒渾身被冷汗浸透，顫抖著睜開眼，發現腦海中多了一部金光閃閃的典籍——《鴻蒙衍天訣》！

更令他震驚的是，還有一段母親留下的信息：

“軒兒，當你看到這段留言時，應該已經十五歲了。娘親不得已離開你，是為了保護你。你并非魂脈殘缺，而是身具'九劫神脈體'，這是上古時期最強體質之一，初期表現與廢體無異。修煉此法，可助你渡過九劫，成就無上大道...“

韓軒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五年了，他終于知道了母親離開的真相！她不是拋棄自己，而是在保護自己！

迫不及待地，韓軒按照《鴻蒙衍天訣》的指引開始修煉。與普通功法不同，此法不依賴武魂，而是直接引動天地間最原始的鴻蒙紫氣。

隨著呼吸吐納，一絲絲冰涼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透過毛孔滲入體內。這些氣息在經脈中流轉，所過之處，原本干涸的經脈如同久旱逢甘霖，開始煥發生機！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韓軒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紫光一閃而逝。他感到體內涌動著前所未有的力量，隨手一拳擊向身旁的瓦片。

“咔嚓！“

三寸厚的青瓦應聲而碎，斷面光滑如鏡。

“練體境...第一層！“韓軒激動得渾身發抖。一夜之間，他竟突破了困擾五年的瓶頸！

遠處傳來晨鐘的聲音，韓軒擦去臉上的淚痕，望向初升的朝陽。

“韓楓，韓天龍，還有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他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從今天起，一切都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