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刀落下，滴滴答答，沾滿了血。

一只滿是鮮血的手掌，徑直穿透了身體，血流如線，染紅了衣物。

原本還在驚恐抱著蘇為止，本能地想躲避的墨司宸，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呆滯又驚訝著。

黑衣面具死士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那只貫穿自己身體的手掌，像是最鋒利的利劍，將他的脊骨肋骨生生截斷；卻又恰好與他的心臟擦肩而過，心脈被人有意吊著，不至于立即咽氣，卻是無邊的痛苦。

黑衣死士的身體搖搖欲墜，那手抽離之后，他就這樣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扭曲地抽搐著。

黑色身影一晃而下，那背后之人的臉卻又格外令人在意。

聞輕虞此刻的眼里，滿是怒火。

她當然可以直接將那人就地處決，但，那樣也就太便宜他了，難解她心頭之恨。

墨司宸看著聞輕虞，那幾乎是一瞬之間出現的...不！甚至比那更快！比那死士揮出的刀刃更快！

他的心臟在瘋狂跳動，眼眶漸漸泛了紅，就這么一聲不吭地任由眼淚滑落，流向耳蝸。他并沒有猜測為何聞輕虞會出現，而是滿是劫后余生的悲喜。他不敢想，如果聞輕虞沒有趕到，那一刀砍向的必定是蘇為止的脖頸。

而與墨司宸一齊倒地的蘇為止，神經因為腿部傳來的刺痛而異常清醒；此刻他緊閉雙眼，像是接受死刑的人一般，等待著更為致命的傷痛，落在他的身上。

然而，隨著刀刃落地聲音響起，想象中那更為猛烈的劇痛并未來臨。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溫熱的雙手，焦急地探查著他的情況及傷勢。

“師尊...”耳畔傳來墨司宸極為哽咽的低聲哭泣，蘇為止下意識地回頭。

“你們怎么樣，可還有哪里受傷?！笔菬o比焦急的語氣，與那雙胡亂擦干血漬、為蘇為止的左腿緊急止血的雙手一樣焦急慌亂。

聞輕虞側頭，看著疊在一起的一人一狐，那滿是委屈的濕潤的雙眼，只覺得心臟都要撕裂了。是后悔莫及的難過，亦是對那襲擊之人難以平息的怒火。

她將他們留在凌云頂，只帶走了君序瀾，本意是怕自己無暇同時顧及三人；而恰巧自己必將會處于危急中心，不愿他們因此涉險。

若是早知會變成如今這番樣子，還不如將三人一并帶走。

在確認二人的傷不危急至生命后，聞輕虞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劃破過蘇為止皮肉的刀，死死攥在手中。

她此刻的身心以及大腦，全然被怒火充斥著，轉身看向那還在地面不自知抽搐的死士。

“輕虞！刀下留人！還要留著他進行拷問?！?

出事之后，轉身即刻趕回的夏棠樾，眼見聞輕虞的殺意越演越烈，立即大聲喊道。

聞輕虞立即抬起那雙冰冷的眼眸，凝視著夏棠樾，與看向那黑衣死士的目光，沒有任何區別。

即使眼前之人，待她幾十年如一日的好。

這也怨不得聞輕虞會有如此失態、不計過往恩情的舉止。

自她重生以來，總是在馬不停蹄地各地到處跑；就算是留在云隱仙宗，與夏棠樾相處的時間，也少之又少，甚至都比不過關系一般的曲盡星。

夏棠樾留在她身上，那近乎本能的依靠，對兩世相隔的聞輕虞，所留給她的記憶，早就停留于百年之前。

那些為數不多的溫存，在經過上一世那些事，以及如今此時眼前之景后，盡數消散了。

出于信任，聞輕虞將兩世的執念托付給她，而夏棠樾卻辜負了。

聞輕虞根本不敢想，若是自己沒有及時趕到的話...她那本該還能安然快樂百年的小狐貍，卻會在這她干預著的一世，更早地喪了命。

這又怎能，不叫她更加寒了心。

夏棠樾看著聞輕虞那眼中，從未有過的冷漠怨恨，被震驚得生生頓住了身形。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聞輕虞，即使是在聞輕虞毫無神智嗜殺時，也無這般冷漠。

金絲如數條出擊的游蛇，將那黑衣面死士死死纏繞著，越纏越緊；卻又在他即將窒息之刻，松得一口氣將他吊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原本在一旁心驚膽顫的宮以朗，看著如今無聲對峙的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左右僵持不下，他只得先去查探蘇為止的情況，卻又在彎刀的刀背橫在身前時，逼得生生頓足。宮以朗心臟狂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抬眸看向聞輕虞。

聞輕虞從始至終并未分給他半分眼神，依舊與夏棠樾無聲地對峙，讓他不由得心臟隱隱作痛。

腦海里存在的幻想，好似在這一刻間突然轟塌，壓得他的心臟生痛，漸漸有些無法呼吸。

卻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

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靠近，在聞輕虞心里，始終不存在著他。

以前是這般，自她從檀州回來之后，更甚。

以前惹得聞輕虞不快，他會被她丟回凌云頂；而現在呢？他好似再也在她面前掀不起一點波瀾，她甚至連生氣都不會了。

他以為她的遷就，是他們之間關系更進一步的體現。

原來，那根本就是不在意而已，隨他所去懶得搭理罷了。

氣氛一下陷入了冰點。

若不是墨司宸準備起身關照蘇為止時，不小心牽扯到了蘇為止腿上的傷，惹得狐貍不禁疼痛難耐地嚶嚶兩聲。這度秒如分的難熬氛圍，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蘇為止知現在危機暫除，而自己大妖的體格又一直壓著墨司宸，讓顧及對方傷勢的他久久無法起身。于是卸了法力，變回小小一只，正好趴在墨司宸腹部。

聞輕虞聞聲看去，隨后將刀刃丟在一旁，轉身蹲下，避開傷口將蘇為止小心翼翼地抱起。

那刀口太深，即使蘇為止現在是小狐形態，也是無比觸目驚心的，恐已傷及至骨。

被聞輕虞這般溫柔抱著，即使再強悍如他，危險褪去之后回到那安心的懷抱，也會忍不住趴在聞輕虞懷里不止地哭。

好似尋到了一個可以安全依靠的發泄口，要將心中所有的害怕以及身體的疼痛，全都宣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