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市,2055年。夜幕如同被潑灑了賽博朋克顏料的畫布,斑斕陸離。在摩天樓群構筑的鋼鐵森林之下,城市的“根系”卻延伸出另一番景象——被稱為“下沉區”的舊時代遺跡與新科技廢棄物的交織地帶。這里霓虹黯淡,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合成食物蒸汽和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引擎的轟鳴撕裂了“下沉區”邊緣一條廢棄磁懸浮軌道的寂靜。這不是官方賽事,沒有光鮮的贊助商,沒有全息投影的喝彩。這是屬于陰影的狂飆,賭注是金錢、尊嚴,有時甚至是性命。
一道赤紅色的流光在臨時搭建的賽道上劃過,帶起一陣灼熱的扭曲氣浪。騎手身形嬌小,卻仿佛與那臺經過爆改的重型聚變動力摩托融為一體。她叫倪蓮(Ní Lián),一個在這片灰色地帶以速度和不要命聞名的名字。
急轉,壓彎,車身幾乎與地面平行,膝蓋上的火花石在粗糙的地面上刮擦出刺眼的軌跡。對手試圖從內側超越,但倪蓮猛地一擰油門,摩托發出一聲不似凡物的咆哮,尾焰噴射出的不再是單純的藍色等離子體,而是一股夾雜著暗紅色的、仿佛能點燃空氣的高熱氣流。后方的對手被這股熱浪逼得下意識減速,痛失良機。
終點線前,倪蓮的車輪揚起一片塵土,穩穩停下。她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汗水與灰塵交織,卻難掩凌厲眉眼的年輕臉龐。她的眼神像淬火的刀鋒,帶著一絲不耐和桀驁。
“錢?!彼龑鷶n上來的幾個主辦者伸出手,聲音清冷。
沒人敢賴她的賬。不僅僅因為她的車技,更因為一些關于她的“傳說”——那些在生死邊緣爆發出不可思議力量的傳聞。
就在幾年前,“信使-α”彗星以其壯麗姿態劃過地球天際的那段日子里,一場地下摩托賽事也正在“下沉區”如火如荼地進行。倪蓮在一次慘烈的連環追尾中首當其沖,她的賽車被撞得支離破碎,她自己也如斷線的風箏般飛出,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屬賽道上,生命垂危。
詭異的是,就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她模糊的視線似乎捕捉到天空之上,“信使-α”那幽藍的彗尾正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卻奇異的光暈,仿佛有無形的星塵灑落。隨后,劇痛吞噬了她。
她被緊急送往了市立醫院的急救中心。醫生們看著她幾乎散架的身體和微弱的生命體征,紛紛搖頭,斷言她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即便救活也大概率是植物人。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將不久于人世時,奇跡發生了。
僅僅幾天后,倪蓮不僅從深度昏迷中蘇醒,身體各項機能也以遠超醫學常識的速度開始恢復。那些足以致命的內出血停止了,斷裂的骨骼以驚人的速度愈合,甚至連一些深可見骨的創口都開始快速結痂。醫生們對此目瞪口呆,將這一切歸結為“千萬分之一概率的生命奇跡”或是“未知的人體潛能爆發”。
只有倪蓮自己知道,有什么東西在她體內改變了。
出院后不久,她便發現了這些變化。她能感覺到體內有一股躁動的熱流,尤其是在情緒激動或腎上腺素飆升時。這股力量讓她反應更快,力量更強,傷口愈合也遠超常人。更不可思議的是,當她憤怒到極致時,皮膚下會隱隱浮現出蓮花般的暗紅色能量紋路,手心甚至能凝聚出足以熔化鋼鐵的火焰。
她不完全明白“信使-α”的星塵是如何改變了她,但她知道,這力量讓她有了在這個殘酷世界活下去,并且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的資本。她的“道”,是“燃燼之道”——用最熾烈的火焰,燒盡一切她認為不公與丑惡的東西。
拿到了應得的酬金,倪蓮沒有在喧囂的賽場久留。她騎著摩托,穿梭在“下沉區”迷宮般的巷道中。這里是城市的棄兒,也是罪惡滋生的溫床。一個名為“鐵鴉”的幫派在這里橫行霸道,敲詐勒索,販賣違禁的神經插件和低劣的合成藥物,尤其喜歡欺壓那些無力反抗的邊緣人。
今晚,她的目標就是“鐵鴉”的一個小型據點——一個廢棄的能源中繼站,據說他們新到了一批“貨”,并且扣押了幾個付不起“保護費”的拾荒者作為苦力。
倪蓮在一處陰影中停下摩托,引擎的余溫在她周圍形成一層淡淡的扭曲。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股熟悉的灼熱感開始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能源中繼站外有幾個“鐵鴉”的哨兵,他們身上裝備著簡陋的外骨骼增幅裝置,手中是改裝過的電擊槍。在2055年,這樣的武裝在底層并不少見。
倪蓮沒有選擇潛行。她的方式向來直接。
她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沖出,速度之快,哨兵的動態視覺捕捉器甚至沒能第一時間鎖定。
“什么人?!”一個哨兵驚呼,舉槍。
回答他的是一只裹挾著赤紅熱能的拳頭。拳頭未至,灼熱的拳風已經讓哨兵的面罩開始發燙。下一秒,拳頭結結實實地印在他的胸甲上。特種合金的胸甲瞬間凹陷、變形,邊緣泛起紅光,哨兵像被攻城錘擊中般倒飛出去,撞在墻上,不省人事。
“敵襲!”其余哨兵驚慌失措地開火。
電擊彈如雨點般射來,但在靠近倪蓮身體半米時,空氣似乎變得粘稠而熾熱,一些電擊彈在空中就爆出火花,能量被無形的高溫引爆或偏轉。
倪蓮不閃不避,雙手虛握,兩團跳躍的赤紅色火焰在她掌心凝聚、壓縮,如同兩朵含苞待放的死亡蓮花。
“對于渣滓,無需審判,只需凈化?!彼驼Z,聲音冰冷。
蓮花怒放。
兩道粗壯的火柱呼嘯而出,精準地擊中了另外兩個哨兵。他們的外骨骼瞬間被燒得通紅,能量武器過載爆炸。慘叫聲在火焰的噼啪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倪蓮一步步走進中繼站,所過之處,金屬因高溫而扭曲,空氣中彌漫著焦臭。她身上的蓮花狀能量紋路愈發明亮,如同烙印一般。
中繼站內部,“鐵鴉”的小頭目正在對幾個瑟瑟發抖的拾荒者施暴。聽到外面的動靜,他猛地回頭,正看到倪蓮如同浴火的修羅般走進來。
“你……你是‘蓮火’!”小頭目認出了這個在“下沉區”兇名赫赫的女人,臉上血色盡失。
倪蓮沒有廢話。她看到了那些蜷縮在角落,眼神充滿恐懼和絕望的拾荒者,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
一場短暫而殘酷的“裁決”開始了。
幾分鐘后,中繼站內一片狼藉?;鹧嫒栽谌紵巡辉倌敲纯癖??!拌F鴉”的成員或被燒傷,或被她強悍的體術擊潰,無一站立。那些被扣押的拾荒者已經趁亂逃走。
倪蓮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胸口微微起伏。力量的宣泄讓她感到一種疲憊,但也有一種病態的滿足。
就在這時,一個柔媚的女聲從她身后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
“真是精彩的表演,倪蓮小姐。干凈利落,直擊要害?!?
倪蓮猛地轉身,雙手的火焰再次升騰。
陰影中,蘇媚款款走出。她穿著與這骯臟環境格格不入的昂貴定制套裝,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但眼神深處卻閃爍著某種精明的光芒。她身后跟著兩個沉默如石的保鏢,顯然不是等閑之輩。
“不必緊張,”蘇媚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我代表潮汐資本的尚弘先生而來。尚董一直很欣賞像您這樣有決斷力,并且敢于打破規則的人?!?
倪蓮眼神一凝:“潮汐資本?那個想把整個新海市都變成他們實驗場的巨型財團?”她對這些上層社會的權力游戲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厭惡。
“我們更愿意稱之為‘引領變革’,”蘇媚微笑著糾正,她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狼藉,最終落在倪蓮身上,“有些腐朽的東西,的確需要用烈火才能燒盡。但零星的火花,終究難以燎原。尚董認為,您的力量,值得一個更大的舞臺,去焚燒那些真正阻礙時代進步的‘朽木’?!?
蘇媚遞出一張黑色的金屬卡片,上面只有一個簡潔的“汐”字徽記。
“如果您有興趣,可以聯系我。潮汐資本,從不吝嗇于為真正的‘革新者’提供資源?!?
倪蓮盯著那張卡片,又看了看蘇媚那張完美無瑕的笑臉,沒有立刻接過。
“我的火,只燒我想燒的東西?!彼淅涞卣f道。
蘇媚似乎并不意外,依舊保持著微笑:“當然。選擇權在您手中。但請記住,倪蓮小姐,時代的車輪正在加速,要么駕馭它,要么被它碾碎。我們期待您的選擇?!?
說完,蘇媚帶著保鏢,優雅地轉身離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倪蓮站在原地,看著地上那張閃爍著微光的黑色卡片,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緩緩熄滅的火焰。她的“燃燼之道”,在遇到潮汐資本這個龐然大物后,似乎第一次讓她思考,自己的火焰,究竟能燒多遠,又能燒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