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讀秒失誤的女孩
- 我承認,竹馬有點甜
- 泡椒不釀酒
- 3357字
- 2025-06-27 09:26:43
第二輪比賽正式開始。
賽場上的空氣仿佛凝固,數百道目光匯聚在棋盤上,唯有裁判報棋的聲音穿透寂靜,在空曠的場館里激起細微回響。
“黑棋,右上角星位。”裁判清脆的播報聲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白棋,左上角星位。”徐瀧不假思索地回應,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成竹在胸的自信。
“黑棋,右下角,橫十七,豎十六,小目。”
“白棋,左下角星位。”
“黑棋,右下角【高掛】。”
徐瀧執白棋,依舊采用了他擅長的【二連星】布局,這種布局猶如張開的雙臂,有著無限的發展潛力。而對手李新澤則以【星位加高掛】的方式應對,意圖構建穩固的防線,同時暗藏進攻的鋒芒。
徐瀧垂眸聆聽裁判復述棋勢,蒼白指節無意識摩挲盲杖紋路。
白棋選擇【小飛掛角】主動出擊,黑棋【一間低夾】,試圖限制白棋的發展,白棋再次【小飛】,直接化作凌厲的【雙飛燕】,剎那間,原本看似平靜的棋局暗流涌動,黑白雙方劍拔弩張,一場激烈的廝殺即將拉開帷幕。
黑棋當機立斷,選擇【壓】一手,這一步棋仿佛在宣告,它要按照傳統定式的節奏掌控棋局走向。然而,徐瀧卻出人意料,他沒有順著【雙飛燕】的激烈戰局繼續推進,反而輕輕將這即將上演的激戰大幕緩緩拉上,反而去【高掛】戰場【靠】了一下,來了個適應手。
場外,林椒椒全神貫注地緊盯著大屏幕,當看到徐瀧這別出心裁的一手時,不禁瞪大了眼睛,“小年,徐豬豬咋下了個適應手啊?這和他平時的路數完全不一樣啊。”
季年目光同樣緊鎖屏幕,思索片刻后分析道:“估計表哥這段時間有研究AI的下法,AI的思路向來天馬行空,他這手棋看似突兀,說不定藏著什么玄機呢。”
“哎哎哎,你看,他咋選擇...”林椒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棋盤上的局勢吸引住了。
按照常規推演,當白棋【打吃】的攻勢落下時,黑棋以【長】應對,此時白棋一般會選擇給上方兩顆棋【長】口氣,在攻防間尋求平衡,穩固棋形。
然而,徐瀧卻再次打破常規,他嘴唇張合,在橫十五豎十八的位置,【貼】上一子。
這一子既非補棋,也非強攻,卻如利刃斜劈,將既定的棋局軌跡生生斬斷,讓原本還在醞釀的戰局瞬間真正爆發開來。
棋盤上黑白子如星羅密布,徐瀧每落一子都下的如履薄冰,空氣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林椒椒和季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目光隨著黑白子的交替落下而劇烈顫動。
季年死死盯著屏幕上犬牙交錯的棋形,“這情況看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啊,到底是誰占優勢啊?”
林椒椒將下巴抵在交疊的手背上,指尖輕輕敲擊著下唇,“雖說黑棋在【二路】爬了一長串,但白棋作戰的時候為角上的四顆白棋花費了太多心血。”
“你看,”季年突然拍膝而起,“黑棋怎么又在【二路】爬了這么多啊,【三路】和【二路】的交換,表哥總是占優勢的。”
隨著白棋一連串行云流水的落子,棋盤上驟然升起一道銀亮的防線,將黑棋的孤子嚴嚴實實地包裹其中。
“徐豬豬棄角換厚勢,準備包抄四顆黑棋了。”林椒椒指著屏幕上白棋突然舍棄角部的動作,“用角上的死活,換外圍的鐵壁,現在這四顆黑棋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了。”
“為什么他不下角里的【尖】啊,這明明是先手,而且可以留下很多【劫財】,現在給人家下走了。”季年看的直著急,恨不得鉆進屏幕替徐瀧落子,額角青筋微微跳動。
“盲棋本來就困難了,”林椒椒按住情緒激動的季年,聲音里帶著心疼,“既要記住棋盤上的每顆子,又要預判十幾步后的變化...能走出這樣的布局,已經是很多棋手難以企及的水準了。”
話音剛落,雙方在角上完成最后的激烈碰撞,白棋早已將厚實的外勢化作跳板,數顆白子如離弦之箭,朝著棋盤中央的草肚皮破空而去。
季年“嚯”地從座椅上彈起,膝蓋重重撞上前排座椅的悶響都沒能打斷他的驚呼,“他怎么去管右上方的角了啊,草肚皮上應該【補】一手,直接斷了黑棋的活路的啊。”
林椒椒手指在筆記本電腦上快速敲擊,“應該是算力不夠了,需要重新找地方搶占先機。”
賽場內,倒計時的滴答聲在耳畔放大,徐瀧的算力已經有些更不上節奏了,棋局已然進行了一半,到現在已有百余顆棋落下,棋局愈發焦灼。
徐瀧眉頭緊鎖,額角沁出細密汗珠,后背的襯衫已被冷汗浸透。他深知,這一步若稍有差池將滿盤皆輸。
“現在我還有多少時間。”徐瀧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連自己都幾乎聽不出原本清亮的音色。
“40分鐘。”裁判員的聲音像冰冷的金屬塊,在寂靜中砸出回響。
“好的,不好意思,麻煩給我10分鐘時間,復盤一下,我的思緒有些亂了,麻煩裁判10分鐘后提醒我一下,我看不見計時器。”徐瀧開始端坐坐姿腦子里開始復盤。
此刻場館內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緊,唯有計時器規律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敲出令人窒息的節奏。
腦海里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便在意識深處瘋狂游走,在記憶宮殿里重新排列組合。10分鐘轉瞬即逝,裁判員的提示聲將徐瀧從深度復盤的思緒中拉回。
徐瀧抬手輕按太陽穴,緩解因長時間高強度思考帶來的脹痛,“橫十一,豎十三,【拐】。”
這步棋如驚雷炸響,直接將纏斗的焦點從邊角引向中央,原本緊繃的局勢驟然碎裂重組。
草肚皮的戰爭一觸即發。
徐瀧已經不敢再去多算,只是憑著本能的棋感落下每一步棋,生怕任何多余的思索都會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將腦海中那幅若隱若現的棋局震得支離破碎。
“不用下了,我輸了。”李新澤的聲音帶著幾分釋然,也夾雜著不甘,突然在寂靜的賽場響起。他將兩顆黑子輕輕放在棋盤上,動作緩慢而鄭重,仿佛在為這場激烈的博弈畫上句點。
“徐瀧,你真的很厲害,聽說你是為了參加錦標賽,連傷都沒養好就出來打的積分賽,看不見能下成這樣,等你眼睛恢復了,定能一飛沖天,祝你成功。”李新澤的眼神中,敬佩與羨慕交織,凝視著眼前這個創造奇跡的對手。
“謝謝。”徐瀧的回應簡短而有力,嗓音中藏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堅韌。
徐瀧在裁判員的攙扶下走出比賽場地。
“徐豬豬!”
場外傳來熟悉的呼喊聲,林椒椒和季年已經沖破重重人群,朝著入口狂奔而來。
季年滿臉通紅,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表哥,你太牛了,竟然能算這么多步。”
徐瀧被兩人的熱情感染,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露出一個疲憊卻燦爛的笑容。他的身體還殘留著高強度思考后的酸痛,雙腿甚至有些發軟,但內心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嗚嗚嗚,嗚嗚嗚。”
凄厲的嗚咽聲如利劍刺破喧鬧,混著皮肉相撞的脆響,在人群中炸開。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素白連衣裙的女孩癱坐在地,蒼白的裙擺上沾滿灰塵。她的雙手機械地起落,巴掌重重甩在自己紅腫的臉頰上,每一次擊打都讓圍觀者心頭一顫。淚水順著她泛紅的眼眶奔涌而下,在臉頰上劃出交錯的水痕,與逐漸青紫的掌印交織成一幅令人揪心的畫面。
“我天,這姑娘怎么扇自己巴掌啊?下手還這么狠。”季年倒吸一口涼氣,五官因震驚擰成一團,拉著旁邊一個選手悄聲詢問。
“聽說她因為讀秒超時輸了必贏的棋,她父母一直反對她下棋,這次來參賽是她求了半年才爭取到的機會,說是進不了前三就必須回去專心備戰高考。”那選手輕嘆一聲,眼中滿是憐憫。
“這也太可惜了。”
林椒椒看著女孩絕望地揪著自己的頭發,嘴里喃喃自語:“為什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明明就要贏了...”那破碎的聲音像根細針扎進心里,讓人忍不住鼻酸。
賽場的喧囂仿佛在此刻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一下又一下,敲打著每個人的心。
一旁的徐瀧沉默地站在人群外,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曾經的他,也在無數個深夜里,為了一步棋的失誤,獨自在黑暗中崩潰大哭。他想起自己受傷后,在病床上醒來,得知可能再也無法下棋時的絕望。那時的他,也像此刻的女孩一樣,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徐豬豬?”林椒椒察覺到徐瀧的異樣,輕聲喚道。
徐瀧深吸一口氣,摸索著抓住林椒椒的手腕,“帶我過去。”
在林椒椒的攙扶下,徐瀧緩緩穿過人群。他的腳步有些虛浮,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著曾經的痛苦。當他終于站在女孩面前時,空氣里彌漫著壓抑的抽泣聲。他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紙巾,遞向哭聲傳來的方向,“擦擦吧。”
女孩抬頭,紅腫的眼睛里滿是錯愕,眼前的少年纏著紗布,胸前掛著參賽證。她顫抖著接過紙巾,卻發現對方的手指上布滿了繭子,那是長期觸摸棋子留下的痕跡。
“你是那個下盲棋的選手?”女孩的聲音帶著鼻音。
“是我,”徐瀧緩緩蹲下,“不要哭了,每個人都經歷過失敗,有過迷茫和絕望。但正是這些挫折,讓我們變得更強大。圍棋的世界里,沒有真正的終點。這次比賽的結束,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這盤棋輸了,下一盤還在等你。只要棋盤還在你心中,希望永遠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