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聽說你讓人當小偷揍了。”季年哼著小曲兒,晃晃悠悠地走進店里,手里還提著一瓶藥水和一包棉簽,臉上那股子幸災樂禍的勁兒都快溢出來了,“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了?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滾滾滾。”江意滿臉嫌棄,手掌在空中胡亂揮舞,活像趕蒼蠅似的要把季年往外推。
上一秒江意還百般嫌棄地向季年往外趕,下一秒換上一副燦爛得能晃瞎人眼的笑容,端上兩杯果茶,“你們的雙飛燕好了,嘗嘗合不合口味。”
那熱情洋溢、周到貼心的模樣,與方才驅趕季年時的不耐煩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嘗嘗合不合口味~”季年扯著嗓子,故意模仿著江意的語氣,陰陽怪氣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夸張得像個喜劇演員,“嘖嘖嘖,我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變臉大師了。我好心好意給你送藥,你就這么對我?你個沒良心的負心漢。”
季年剛才只顧著逗弄江意,這會兒才猛地瞥見角落里的林椒椒,“椒椒,你也在這兒呢啊。”
“聽說這里的奶茶不錯,我和我室友一塊兒來打卡。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室友寧許兒。”
“你好,我叫寧許兒,21級環境工程系。”
季年盯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竟一時忘了言語。
燈光下,女孩的眼睛如清澈的湖水般干凈至極,又似嬉戲孩童的雙眼一樣滿懷靈動與笑意,那未經粉飾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
“小年,小年,看呆了?”林椒椒見季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發直,半天沒有任何反應,便用手肘輕輕捅了捅他,聲音里帶著一絲忍俊不禁。
“啊?哦。”
季年恍惚了半天才在林椒椒的小聲提醒下反映過來,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說道:“我叫季年,是大二大數據分析專業的,身高180,體重135,射手座,現在是圍棋社的社長。”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了腰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些,隨后在兩人對面坐下,憨憨的笑著。
江意端著兩杯水,在林椒椒對面落座,看著季年那副傻里傻氣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打趣道:“看到美女就傻笑,別笑了,喝水。”
“老江,你這是差別對待啊?有你這么偏心的嗎?她們喝奶茶我喝水?你好意思嗎?”
“好意思,要不你去趟泰國,我也給你做奶茶。”
“你這人真煩。”
“椒椒這個好好喝。”寧許兒眼睛瞇成了月牙,贊嘆道。
真有這么玄乎?網紅店不都是用來踩雷的嗎?
可看著寧許兒那一臉陶醉的模樣,她還是半信半疑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起初,只是一絲若有若無的荔枝清香在舌尖散開,淡雅而清新,緊接著,香味逐漸濃郁,卻又不失清新,甜味恰到好處,沒有絲毫的膩感,完美地保留了荔枝原有的風味,在唇齒間留下悠長的余韻。
“嚯!確實好喝。”林椒椒眼睛唰地亮了,剛才的懷疑全成了打臉現場。果肉在吸管里咕嚕嚕地撞著,果茶的清甜混著烏龍茶的醇厚在舌尖炸開,沒兩口就把杯子喝了個底朝天。
她滿足地咂了咂嘴,突然想起心里藏了半天的疑問,“許兒你為什么是環境工程的啊?我們不是金融的嗎?”
寧許兒捧著辦空杯子眨眨眼,“你還不知道嗎?我們寢室是混寢,三個環境工程一個金融。”
林椒椒端著空杯的手頓在半空——全班唯一的混寢居然讓自己撞上了?這運氣簡直能去買彩票了。
“不是吧?運氣這么背?”
她望著紅木桌上的紋路,突然覺得杯底殘留的荔枝香都帶了點苦澀。四周的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江意咬著吸管,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的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猶豫著什么,醞釀了許久,他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聲線不自覺地緊繃:“椒椒,你小學是在本地上的嗎?”
“對啊。”林椒椒疑惑地歪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凝結的水珠。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倒像是審訊室里突兀的開場白。
“認識徐瀧嗎?”江意的身體突然前傾,仿佛要將對方的每個細微表情都收入眼底,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他似乎在期待著什么,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急切。
“當然認識了,他是我師兄。”林椒椒被問得一頭霧水,滿心疑惑,完全不明白江意為什么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你還記得...”
季年眼尖,瞥見林椒椒臉上那抹不自在,立刻側身擋在兩人中間,夸張地咂舌道:“老江,你干嘛呢?查戶口啊?”他故意拉長語調,還沖江意擠了擠眼睛,試圖用玩笑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江意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他匆忙將竄到前面去的身體慢慢移回,眼神略帶暗淡,低聲道:“不好意思。”
“沒事。”林椒椒輕聲應道,可這簡短的兩個字,反而讓空氣愈發凝滯。
雕花燈籠投下的光暈在地上明明滅滅,卻照不暖這令人發僵的沉默。
“那個...椒椒,”寧許兒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大眼睛骨碌碌一轉,“我估計新室友應該都來了,我們去和她們打個招呼吧。”她的尾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猶豫,仿佛生怕用力過猛扯碎這層緊繃的空氣。
“好。”林椒椒堅定點頭,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特別感激寧許兒給的臺階。
“江公子,錢我剛剛付過了,我們走了。”寧許兒話音未落,便拽著林椒椒轉身。兩人的身影掠過雕花門框,消散在街道人群里。
江意也沒挽留,靜靜地坐在原地,默默地望著林椒椒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群里,心中五味雜陳。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像是失去了焦點,思緒早已飄遠。
季年盯著江意逐漸空洞的眼神,許久后才搭上他的肩膀:“別看了,人家已經走遠了。”
被撞破心思的江意尷尬地抿抿唇,可微微顫抖的嘴唇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局促。他轉身回到吧臺,清洗剛剛做果茶用的器具,動作機械而緩慢,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看江意那強裝鎮定的模樣,季年無奈一笑。
“老江,你是不是和椒椒認識啊?”季年開口問道,眼睛緊緊盯著江意,試圖從他的反應中找到答案。
江意手中的動作突然停頓,清洗的抹布停在半空,他微抬的眸子很快低了回去,將清洗好的杯子重新洗了一遍,沒有回答。
季年輕車熟路地從柜子里找到一包花生,“嘶啦”一聲撕開包裝:“興許是我之前在你耳邊念叨過幾回,你給記住了。但是你剛剛一上來就問別人那么多奇怪的問題,這就很不符合你翩翩君子的形象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剝開一顆花生扔進嘴里,咀嚼的聲音在安靜的店里顯得格外清晰。
“兩杯【三連星】。”
“好的,稍等。”江意依舊沒有接季年的話,自顧自地忙活手中的訂單。
“說起椒椒,她下棋真的挺厲害的,來的第一天就把我一盤穩贏的棋給翻盤了。”季年大口大口嚼著花生,嘴里說個不停,“我第一次知道林椒椒這個名字是我剛來詡州的時外公向我提起的,當時外公跟我提到椒椒時那是一個眉開眼笑、溫柔慈祥啊,他和我說他這個徒弟有多么多么的好。一開始我還沒在意,后來表哥在我耳畔天天念叨她,都把我弄煩了,我就逐漸對她有了興趣,特別想知道這林椒椒到底是何方神圣。”
季年接過江意手中的奶茶,幫忙封邊:“見到她人后,沒想到她真的挺好。她這人特別可愛,嘴巴又甜,棋還下的好。除了這性格火爆點,其他沒什么問題。”
“她這么好一定有很多人喜歡她吧?”江意依舊低著頭,打包手上的奶茶,“你的兩杯【三連星】,歡迎下次光臨。”
“那不知道,”季年說著,又重新抓了把花生,隨手彈了彈手上的花生灰:“不過我知道表哥喜歡她。”
江意面色依舊平靜,只是手上擦拭吧臺的動作頓了一瞬,隨后又開始來來回回地擦拭,像是要把吧臺擦出花來。
“一開始我還以為表哥對椒椒只是單純的想念罷了,畢竟外公和舅媽也常常念叨椒椒。但通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可以非常肯定,表哥絕對椒椒有所企圖。你想,他平時在別人面前一副禁欲系高冷男神的模樣,悶騷得很,可一到椒椒面前,就變成了一個幼稚鬼,像小學生一樣。兩人天天斗嘴打架,看著勢不兩立的,實際上表哥心里可把椒椒當成寶一樣寵著。”季年一邊眉飛色舞地說著,一邊模仿表哥和林椒椒斗嘴的樣子,一會兒模仿表哥的高冷,一會兒又模仿林椒椒的火爆,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是啊,他這么傲嬌的人愿意還每天上下學...”江意見桌上瓜子見底了,便伸手抓了兩把瓜子放進碟子里:“你還不回去,不怕徐瀧不高興啊?”
“他高不高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從新給我抓了盤瓜子。”
“天天過來蹭吃蹭喝的,都要給你吃窮了。”
“我這小鳥胃怎么會把你吃窮。”季年依著吧臺,悠哉游哉的磕著瓜子,“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搞不懂你和表哥之間是怎么回事,你們倆表面客客氣氣的,但每次對話里都會透著火藥味。我問他他不說,我問你你也不應,真搞不懂你們倆心里都在想什么。”
江意在椅子上稍作歇息,不緊不慢地說:“也許是因為當時選社長的時候沒有選他吧,他對我有意見也是正常的。”
“說起這個我也納悶,明明表哥是社團里實力最強的,你為什么不選他?他得銅牌完全是因為他的運氣不好,而不是他的實力不強。”季年一臉疑惑,直直地盯著江意,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是啊,不是因為他不強,還有部分是我的私心。
江意心里默默想著,臉上卻不動聲色,端起吧臺上的杯子,道:“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沒有意義了,但我早在圍棋社新人選拔的時候就看出來你們的關系不好,你們是不是在大學之前認識,然后又鬧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恰在此時,店門被推開。
“歡迎光臨妖刀,請問要喝什么。”
又是逃避。
季年看著江意匆忙的背影,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