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島的海風灌進酒館二樓的窗戶。

汪遠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桌，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他面前，正站著幾個戰戰兢兢的海盜，作為哲邁倫等人的酒肉盟友，此刻都在低垂著頭，完全不敢與之對視。

“所以，”汪遠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沒人知道小瓊斯的住處？”

這就讓他有些為難，想不到這個家伙死了還要惡心自己一手。

好一招狡兔三窟。

海盜們瘋狂搖頭，其中一個膽大的抬起頭，“索恩......船長，那家伙跟海蛇似的沒個準窩，也就哲邁倫那老小子知道......”

哲邁倫已經死了。

這是龜島海盜們的共識，一同前去的人沒能回來，用屁股想都知道發生了什么。

哪怕汪遠沒有提及，可在他毫不猶豫炮轟小瓊斯后，這個猜測便得到了證實。

房間忽然陷入死寂，只有海盜們喉嚨中唾液的吞咽聲。

打不過，又得罪不起，都怪那個該死的老小子，要是把這些人摁死在死亡珊瑚陵，不就好了？

哪怕哲邁倫一同陪葬，也好過此時此刻眾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雷耶斯站在一旁，眼中金光一閃而過。

看樣子，這些海盜確實不知情，自己又不想草率使用讀心術，看到些臟了眼睛的畫面。

他將自己的猜測告知汪遠后，汪遠擺了擺手。

“不送。”

海盜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房間。

黛芙妮靠在床邊，“哥，我們就這樣放過他們，萬一有人知道但不說......”

“他們沒說謊。”雷耶斯搶先一步回答，“而且，你別把海盜們想得過于有骨氣。”

忽然，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打斷了眾人的話。

門開處，露娜倚在門框上，新弄的卷發披散在肩頭。

她看到房間里擠滿了人，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呀，這么熱鬧......本來想邀請索恩船長去看夜潮呢......”

“不行！”黛芙妮像只炸毛的貓，瞬間跳了起來。

汪遠揉了揉太陽穴，對此頗為頭疼，“露娜女士，有什么事嗎？”

露娜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換上那副嫵媚的笑容。

“我知道小瓊斯的住處。”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他曾經承諾給我兩次使用杰克羅盤的機會，作為我提供庇護的交換......”

“食言了？”雷耶斯挑了挑眉。

“徹底食言了。”露娜神色復雜，看著汪遠又忽然輕笑起來，“畢竟，死人是沒法履行承諾。”

“我們需要付出什么？”汪遠開門見山，在龜島上，一切都是交易，這很公平。

“在汪遠號上，為我留出一間，只屬于我的房間。”露娜耳根有些發紅，卻神色認真的說著，顯然，她并沒有開玩笑。

她知道留不住眼前的少年，而自己也不會取代金發少女的地位。

早就被銅臭味侵染的自己，謹慎多年，終于在今日，放縱了一回。

汪遠有些驚訝的看著露娜，難道她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和教廷鬧翻，那這個條件可就成了深淵的通行證。

她多年的努力很可能功虧一簣。

不過，在看到對方堅定的目光后，他便有了抉擇。

“當然......可以。”汪遠緩緩起身，微微行禮，“露娜女士，榮幸之至。”

黛芙妮在一旁撇了撇嘴，對于露娜的突兀要求有所不滿，但她并不會站出來彰顯主權。

龜島的勢力與地位自己是有所了解的，哪怕當今圣輝教廷勢弱，也足以成為汪遠踏入航海的重要基石。

眼下，并不是犯蠢，吃醋的時候。

當然，她也不認為這么個老女人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威脅，除非汪遠徹底變了口味，喜歡肥臘肉。

等到露娜帶著眾人來到酒館一樓，幾個醉醺醺的海盜看到領頭的女人，眼睛一亮。

正要吹響口哨，卻又縮了回去。

他們看到了那副銀色面具，海上發生的一切此刻還歷歷在目。

“賤人......”一個海盜低聲咒罵，“看到身強力壯的就往上貼，早晚被戳爛......”

露娜對此充耳不聞，徑直走向門外。

夜風吹過她的長發，月光下她的側臉顯得格外冷峻。

這種話，她早就習慣了。

......

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一股陳腐的氣息，汪遠一行人站在小瓊斯被翻得底朝天的陋屋前，面面相覷。

不知道，還以為是處理死魚爛蝦的廢棄倉庫，縱使早早大門敞開，也難掩其腥臭的味道。

露娜的臉色異常難看，雷耶斯緊鎖著眉頭，掃視著狼藉的現場。

“該死，我們來晚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挫敗，指著明顯被暴力撬開的隱藏隔板，“對方是行家，連這種地方都找到了。看來……羅盤很可能已經被拿走了。”

他看向汪遠，眼中帶著詢問和“看吧，我就知道沒那么容易”的意味。

露娜也嘆了口氣，臉上滿是歉意和無奈，“索恩船長，非常抱歉。我沒想到會這樣……小瓊斯這混蛋，死了也不讓人安生。看來線索斷了。”

面對這種局面，即使是她也難以挽回。

她心里甚至有些動搖，自己提供這個信息是否反而讓汪遠白跑一趟，顯得自己不夠可靠。

格里則在“垃圾堆”里東啄啄西啄啄，抱怨著：“吃的！說好的吃的呢？騙子！大騙子！”

來之前汪遠可是信誓旦旦保證有寶貝的，不然他更希望留在船上，和貝爾曼一起看管倉庫。

周遭的空氣像是在這一刻，被粘稠的海腥味侵染，讓人心生不安與焦慮。

龜島上一路尾隨，想要看熱鬧的海盜們，盡管不敢靠近，可遠遠看著這群“大人物”站在破屋前沉默不語，臉上紛紛露出幸災樂禍或看好戲的表情。

竊竊私語聲隱約傳來。

“哈，吃癟了吧？真當龜島是自家后院了？”

“露娜那娘們兒也有失算的時候？看來這小白臉船長也沒啥真本事嘛。”

“哲邁倫死了，小瓊斯這賊窩又被掏了，我看他們上哪找去！羅盤？做夢吧！”

這些議論雖然小聲，卻在如此環境下顯得格外刺耳。

露娜聽到了，臉色更白了幾分，咬著下唇，顯得楚楚可憐又有些難堪。

雷耶斯也是皺緊眉頭，海盜們的嘲諷讓他很不舒服，但他也清楚，目前的局面確實糟糕。

作為赫卡諾斯島上的孩子，沒有誰比他們三個更清楚理想羅盤的重要性。

汪遠藏在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卻沒有像眾人預期的那樣表現出急躁或憤怒。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似乎在感受著什么。

片刻后，微微側頭，像是在傾聽什么無形的低語——那是格里頭頂帽子里，來自杰克船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