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摩擦聲越來越近。
林微屏住呼吸,貼著潮濕的墻壁緩緩后退。密道深處,一點幽藍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一個佝僂的身影。
“誰?“她低聲喝問,手指緊攥著寧王給的銅鑰匙,尖端對準前方,權當臨時武器。
火光突然熄滅,腳步聲也戛然而止。黑暗中,林微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就在她以為對方已經離開時,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搭上她的肩膀!
“啊!“她驚叫一聲,本能地揮動鑰匙刺向對方。
“小姐別怕,是老奴。“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火折子再次亮起,映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老婦人的臉。
林微驚魂未定,借著微光打量來人。老婦人約莫六十歲上下,一身灰布衣裳,腰間掛著一串銅鑰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幾乎將眼睛劈成兩半。
“你是...“
“老奴姓趙,是祠堂的守夜人。“老婦人瞇著完好的右眼打量她,“大小姐不認得老奴了?也是...您上次來祠堂還是十歲那年。“
林微心頭一動,這老婦人或許知道些什么。她故作痛苦地按住額頭:“趙嬤嬤見諒,我頭部受傷,許多事記不清了。“
“老奴聽說了,“趙嬤嬤嘆了口氣,“小姐遇襲的事傳遍全府。“她突然壓低聲音,“相爺把您關在這兒,是為了那支簪子吧?“
林微心頭一跳,謹慎地沒有回答。
趙嬤嬤也不追問,轉身示意她跟上:“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小姐隨老奴來。“
密道蜿蜒向下,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的霉味和隱約的血腥氣。走了約莫一刻鐘,前方出現一間石室,里面擺著一張簡陋的木床和幾件家具,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鑰匙。
“這是老奴的住處,“趙嬤嬤點亮油燈,“二十年來,除了小姐,沒人知道這個地方。“
林微環顧四周,注意到墻角有一個小小的神龕,供奉的卻不是尋常佛像,而是一尊面目模糊的女子雕像。
“嬤嬤在相府多久了?“她試探著問。
“三十八年零四個月,“趙嬤嬤倒了杯熱茶遞給她,“小姐母親嫁入相府那年,老奴就跟來了。“
林微接過茶杯,心頭一震。這位老嬤嬤竟然服侍過原主的生母!她斟酌著詞句:“嬤嬤可知道我母親...是怎么去世的?“
趙嬤嬤獨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夫人生下小姐后身子一直不好,但在小姐五歲那年...“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向門口,“有人來了!“
林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趙嬤嬤一把推進床下的暗格。狹小的空間里,她只能透過一道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石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竟是林丞相!
“東西呢?“他直截了當地問,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趙嬤嬤佝僂著背,與方才判若兩人:“回相爺,老奴找遍了祠堂,沒發現那本書。“
“廢物!“林丞相一巴掌將老婦人打倒在地,“先帝手札必須找到!太子殿下已經等不及了!“
躲在暗處的林微渾身發冷。太子!果然林丞相和太子是一伙的!
“相爺息怒,“趙嬤嬤擦著嘴角的血,“老奴懷疑...那本書可能被大小姐藏起來了。“
林丞相瞇起眼睛:“何以見得?“
“老奴昨日整理祠堂時,發現供桌下有新近挪動的痕跡,“趙嬤嬤低聲道,“大小姐小時候常來祠堂玩耍,知道那個暗格。“
林微心頭一凜,這老婦人是在出賣她!但下一秒,她看到趙嬤嬤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個手勢——三根手指彎曲,像是某種暗號。
“搜!“林丞相厲喝,“把祠堂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
待腳步聲遠去,趙嬤嬤才打開暗格放林微出來:“小姐莫怪,相爺生性多疑,老奴不得不如此。“
林微驚疑不定:“嬤嬤為何幫我?“
趙嬤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塊繡著梅花的帕子:“小姐可認得這個?“
帕子右下角繡著一個小小的“棠“字,針腳細密精致。林微搖頭,趙嬤嬤嘆了口氣:“這是夫人臨終前繡的,說要留給小姐做嫁妝。“她突然抓住林微的手,“小姐,夫人不是病死的,是被害死的!“
“什么?“林微震驚地看著她。
“夫人發現了相爺的秘密,“趙嬤嬤老淚縱橫,“關于影閣和先帝密旨的事...她本想帶著小姐逃回娘家,卻被...“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林微連忙扶住她:“嬤嬤!“
“老奴時日無多了,“趙嬤嬤艱難地從枕下取出一本薄冊子,“這是夫人留下的日記,藏在祠堂匾額后面二十年...小姐一定要收好。“
林微接過冊子,發現封面上寫著“梅娘手札“四字。她剛要翻開,趙嬤嬤卻按住她的手:“不可!這里有相爺的眼線...小姐得先離開...“
“怎么離開?“
趙嬤嬤指向石室另一側的窄道:“這條密道通往府外廢棄的水井。但小姐記住,出去后立刻去找...“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話。趙嬤嬤臉色大變,猛地將林微推向密道入口:“快走!記住,血契不是詛咒,是保護!玉簪認主,唯有心頭血可喚醒!“
林微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石門就被撞開。她最后看到的,是趙嬤嬤決絕的背影和闖入者明晃晃的刀光...
密道狹窄低矮,林微不得不彎腰前行。黑暗中,她只能靠觸摸潮濕的墻壁辨別方向。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絲亮光。
推開頭頂的木板,林微發現自己果然在一口枯井中。她艱難地爬出來,發現自己身處相府后巷的一片荒地中,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
她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清風茶樓!寧王約定的地點!雖然不知道能否信任他,但眼下別無選擇。
借著夜色的掩護,林微避開巡夜的更夫,向城西摸去。每走一步,肩膀上的血契就灼燒般地疼。更可怕的是,她發現那痛感似乎在引導她前進,就像某種詭異的指南針。
清風茶樓早已打烊,但二樓地字三號房卻亮著微弱的燈光。林微繞到后巷,順著排水管艱難地爬上去,輕輕叩響窗戶。
窗戶應聲而開,一只修長的手將她拽了進去。林微跌入一個堅實的懷抱,熟悉的沉香味撲面而來。
“遲到了三個時辰,“寧王蕭云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本王還以為林大小姐反悔了。“
林微掙扎著站穩,這才發現房間里不止寧王一人。窗前站著個身材魁梧的侍衛,角落里還有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警惕地打量著她。
“出了些意外,“她喘著氣說,從懷中掏出那本手札,“但我帶來了這個...“
寧王接過手札,隨手翻了幾頁,臉色驟變:“梅妃的手記?!“
“梅妃?“林微一愣,“不是...這是我母親的...“
“你母親就是梅妃,“寧王合上冊子,眼神復雜,“先帝最寵愛的梅妃,二十年前因病暴斃...原來是被林相藏在了宮外。“
這信息如同驚雷炸響。林微瞪大眼睛:“那我...我是...“
“先帝血脈,“角落里的文士突然開口,“難怪玉簪會認你為主。“
寧王做了個手勢,那文士立刻閉嘴。他親自倒了杯熱茶遞給林微:“看來我們有很多事要談。首先...“他指了指她血跡斑斑的肩膀,“血契發作了?“
林微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領已被鮮血浸透。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感覺到疼痛。
“趙嬤嬤說...血契不是詛咒,是保護?“
寧王與文士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說得沒錯。影閣最初是先帝設立的秘密組織,成員都會烙上血契,既是約束,也是保護——它能預警危險,還能抵抗某些毒藥。“
“那為什么...“
“為什么現在影閣要殺你?“寧王冷笑一聲,“因為三個月前,太子發現了影閣的存在,用某種邪術控制了大部分成員。血契本應防止這種控制,但太子找到了一種方法——抹去舊契,烙上新契。“
林微突然明白了:“所以真正的林清棠原本是效忠先帝的影閣成員,但三個月前被太子控制,然后...“
“然后她發現了太子的秘密,決定反抗,“寧王接話,“可惜失敗了。“
文士突然上前一步:“王爺,時間不多了。相府的人肯定已經發現她逃走,必須盡快...“
寧王抬手制止他,轉向林微:“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本王派人送你遠離京城,隱姓埋名度過余生。“他停頓片刻,“二,留下來,與本王合作,揭開真相為你母親報仇。“
林微握緊了手中的玉簪:“我選二。但有個條件——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寧王嘴角微揚:“如你所愿。“他從懷中取出一幅畫像展開,“這是二十年前的梅妃。“
畫像上的女子眉目如畫,與林微有七分相似,眉心一點朱砂痣格外醒目。最令人震驚的是,她手中拿著的正是那支白玉簪!
“先帝駕崩前,將兩支玉簪分別賜給了梅妃和當時的影閣閣主,“寧王解釋道,“梅妃那支藏著傳位密旨,閣主那支則是調動影閣的令符。“
“兩支?“林微心頭一震,“那這支是...“
“傳位密旨,“文士激動地說,“先帝真正的遺詔!太子當年繼位憑的是假詔書!“
林微腦中一片混亂。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她的穿越絕非偶然,玉簪選擇她也有特殊意義...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寧王的侍衛立刻拔刀出鞘:“王爺,有埋伏!“
幾乎同時,數支箭矢破窗而入!寧王一把將林微撲倒在地,箭簇深深釘入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影閣的追魂箭,“寧王厲聲道,“走密道!“
侍衛掀開地板,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文士率先跳了下去,寧王拉著林微緊隨其后。就在他們要進入密道的瞬間,一支黑箭直射林微后心!
千鈞一發之際,林微肩膀上的血契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痛,她本能地側身閃避,箭矢只擦傷了她的手臂。更驚人的是,箭尖沾血后竟然“嗤“地一聲冒起青煙,轉眼化為灰燼!
“血契護主!“文士驚呼,“快走!“
密道門在身后關閉,黑暗中林微聽到寧王急促的呼吸聲。她的手臂火辣辣地疼,但更讓她心驚的是血契的反應——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識,能感知危險并做出反應。
“前面分叉路口右轉,“寧王低聲指示,“通往本王的別院。“
林微卻突然站住腳:“等等...趙嬤嬤臨死前說,玉簪認主,需要心頭血才能喚醒...這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寧王沉默了片刻:“意思是...你可能是先帝血脈的最后一人,唯一能開啟玉簪秘密的人。“
“要怎么...“
她的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密道頂端開始簌簌落土,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
“他們用了火藥!“侍衛驚呼,“密道要塌了!“
寧王一把抓住林微的手:“跑!不要回頭!“
眾人拼命向前沖去,身后傳來隆隆的坍塌聲。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直直砸向林微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