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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簪花如夢

琥珀落在焦土之上,折射著夕陽最后的光芒。

寧王跪在那塊晶瑩的寶石前,顫抖的手指輕觸其表面。琥珀微溫,仿佛還殘留著林微的體溫。內(nèi)部的黑龍靜止不動,而那滴鮮血卻詭異地鮮活,隨著他的觸碰微微蕩漾。

“王爺...“韓先生走到他身后,聲音沙啞,“大軍已經(jīng)控制全城,北狄騎兵在邊境按兵不動,似乎在觀望...“

寧王充耳不聞,只是凝視著琥珀:“她還活著。“

“什么?“

“這滴血,“寧王小心翼翼地捧起琥珀,“我能感覺到...她的生命還在。“

韓先生蹲下身,仔細檢查這塊奇異的寶石:“先帝留下的封印術...將邪祟與封印者的生命一同凍結...“他突然激動起來,“理論上說,如果能安全分離這滴血...“

寧王猛地站起身:“立刻召集所有精通術法的人!還有,派人去取梅妃手札和所有關于天機圖的記載!“

“可是朝政...“

“先救人!“寧王厲聲打斷,“其他的...都可以等。“

夜幕降臨,臨時清理出的乾元殿內(nèi)燈火通明。十幾位術士圍著琥珀爭論不休,案幾上攤滿了古籍殘卷。

“太危險了,“一個白胡子老道搖頭,“一旦解除封印,黑龍也會被釋放。“

“未必,“韓先生指著一段古文,“這里說'血契為鑰,可解不可破'。意思是只要有合適的鑰匙,可以單獨取出被封印者...“

寧王坐在首位,手中摩挲著那支白玉簪——林微留下的唯一遺物。簪頭的梅花依然嬌艷,只是那點殷紅似乎黯淡了些。

“王爺,“一個年輕術士突然驚呼,“這段記載...您應該看看!“

寧王接過殘破的竹簡,上面記載著一種名為“血魂引“的秘術:以血脈至親的精血為引,配合被封印者的信物,可以在不破壞封印的情況下喚醒其魂魄。

“血脈至親...“寧王苦笑,“我與她雖是堂兄妹,但血緣已隔一層...“

“不,“韓先生若有所思地指著另一段文字,“您忘了?您父親與她的父親是雙生子,血脈幾乎完全相同。理論上,您的血應該有效。“

寧王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那就試試。“

術士們立刻布置陣法。琥珀被放置在九宮格中央,周圍點燃七盞續(xù)命燈。寧王割破手腕,讓鮮血滴在白玉簪上,然后將其輕輕放在琥珀旁邊。

“開始吧。“

老道開始吟誦古老的咒語,其他術士各持法器輔助。隨著儀式的進行,白玉簪漸漸亮起柔和的光芒,簪頭的殷紅重新變得鮮艷。琥珀中的血滴也開始活躍,如同有生命般左沖右突。

突然,一陣陰風刮過,七盞燈同時搖曳欲滅!

“不好!“韓先生大喊,“黑龍在反抗!“

果然,琥珀中的黑龍?zhí)撚伴_始扭動,整個寶石劇烈震動起來。殿內(nèi)溫度驟降,墻壁上結出薄霜。

寧王不顧眾人阻攔,上前一步握住白玉簪:“林微!回來!“他將簪尖刺入自己的心口,一滴心頭血順著簪身流下,落在琥珀上!

耀眼的紅光爆發(fā),所有人都被迫閉上眼睛。當光芒散去時,琥珀依然完好,但其中的血滴不見了。而白玉簪上,那點殷紅變得異常鮮艷,如同剛剛沾染的新血。

“成...成功了嗎?“年輕術士小聲問。

無人應答。殿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白玉簪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寧王緩緩伸手,卻在即將觸到簪子時停住了——簪頭的梅花,輕輕顫動了一下。

“林微...?“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從簪中浮現(xiàn),起初模糊不清,漸漸凝實。林微的輪廓如同水中的倒影,在空氣中搖曳。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寧王臉上。

“我...死了嗎?“她的聲音如同風吹過風鈴,空靈遙遠。

寧王喉頭發(fā)緊:“沒有。你的魂魄被封印在琥珀中,我們剛剛將它引到了簪子里。“

韓先生激動地記錄著:“先帝的玉簪...本就是梅妃之物,與血脈相通...完美的魂魄容器...“

林微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那我現(xiàn)在是...“

“魂體,“老道解釋,“暫時依附于玉簪而存。要完全復活,還需要重塑肉身...“

寧王打斷他:“怎么做?“

術士們面面相覷。最后韓先生猶豫地說:“理論上...需要一具與她命格相符的肉身...“

“奪舍?不行!“林微堅決反對,“我不會為了復活而殺害無辜!“

“不是奪舍,“韓先生連忙解釋,“可以是用靈物重塑,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找到她原本的身體,“老道突然說,“魂魄離體不久,肉身或許還能用...“

寧王猛地想起什么:“林清棠!真正的林清棠葬在何處?“

眾人愕然。韓先生最先反應過來:“王爺是說...用她原本的身體?但那已經(jīng)...“

“在相府后山,“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眾人回頭,只見墨羽被兩名侍衛(wèi)攙扶著站在門口,他渾身是傷,但還活著,“屬下...查過...林清棠葬在相府祖墳...“

寧王立刻下令:“立刻去取!“

“且慢,“林微的魂體飄到墨羽面前,“你說相府后山?不是懸崖下?“

墨羽搖頭:“屬下親自查過...林大小姐確實葬在祖墳...“

林微陷入沉思。這與她在天機系統(tǒng)中看到的畫面不符——明明“看“到林清棠跳崖自盡...

“除非...“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那不是真的林清棠!“

寧王也反應過來:“調(diào)虎離山?她可能還活著?“

“不,她確實死了,“林微肯定地說,“我能感覺到...但尸體可能被轉移了...“

墨羽強撐著說:“屬下...這就帶人去挖...“

“不必了。“一個陌生的女聲突然響起。

殿門被推開,一個披著斗篷的女子緩步走入。侍衛(wèi)們立刻拔劍,卻在看到她面容的瞬間愣住了——那張臉,與林微的魂體一模一樣!

女子摘下兜帽,露出與林微九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眼角多了幾絲皺紋,面色蒼白得可怕。

“你是...“寧王警惕地擋在玉簪前。

“梅苑,“女子輕聲說,“林清棠的乳母,也是...梅妃的貼身宮女。“

林微的魂體劇烈波動:“你知道我的身世?“

梅苑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袱:“二十年前,梅妃娘娘預感大禍臨頭,將剛出生的皇子托付給我。我?guī)е⒆犹映鰧m,交給景彥親王撫養(yǎng)...“

“那就是我父親,“寧王恍然大悟,“但林微...“

“另一個孩子,“梅苑解開包袱,露出一塊晶瑩的玉佩,“梅妃誕下的其實是龍鳳胎。女孩被林相帶走,作為控制先帝血脈的棋子...“

她的話解釋了太多謎團。林微想起林丞相看她的眼神,那種貪婪與厭惡交織的復雜情感...

“林清棠知道這些嗎?“

梅苑搖頭:“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直到三個月前,她偶然發(fā)現(xiàn)了林相與偽帝的密謀,決定反抗...“她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她臨死前托人帶給我的。“

寧王接過信,快速瀏覽后臉色大變:“她知道偽帝在尋找天機圖,故意跳崖假死,實際上...“

“實際上將真正的秘密藏在了相府祠堂,“梅苑接話,“但她低估了林相的狠毒。她確實死了,尸體被帶回相府做了法事...“

林微的魂體飄到梅苑面前:“我的...她的身體還在嗎?“

“在,“梅苑肯定地說,“林相用秘法保存著,想等得到天機圖后,用血脈之力激活...“

寧王立刻明白了:“所以他一直想抓林微回去!不是為了殺她,而是要利用她的身體!“

梅苑點頭:“我?guī)銈內(nèi)ァ5珪r間緊迫,林相雖然被黑龍反噬重傷,但還沒死...“

一行人連夜趕往相府。曾經(jīng)輝煌的宅邸如今已成廢墟,只有祠堂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梅苑領著他們來到祠堂后的一間密室。室內(nèi)寒氣逼人,中央放著一具水晶棺。棺中躺著一個與林微一模一樣的女子,面色如生,仿佛只是睡著了。

“這就是...我的身體?“林微的魂體飄到棺前,神情復雜。

寧王檢查了棺中身體:“沒有腐爛,經(jīng)脈完好...理論上魂魄可以歸位。“

“但需要儀式,“韓先生已經(jīng)開始布置法陣,“而且必須一次成功,否則...“

否則魂魄將永遠消散。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

術士們忙碌起來,在密室中繪制復雜的符文。梅苑則取出一套繡著梅花的衣裙:“她生前最愛的衣服...“

寧王將白玉簪放在棺中身體的胸口,林微的魂體靜靜飄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前身“。

“緊張嗎?“寧王輕聲問。

林微搖頭:“奇怪的是...我感覺不到任何聯(lián)系。這具身體對我來說就像陌生人...“

梅苑聞言,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玉佩!“她取出那塊晶瑩的玉佩,“這是梅妃留給女兒的,一直由我保管...“

當玉佩靠近棺中身體時,突然亮起柔和的光芒。林微的魂體立刻有了反應,不由自主地向玉佩飄去。

“果然...“梅苑激動地說,“魂魄認的是這個,不是身體!“

寧王恍然大悟:“林微穿越而來時,魂魄就已經(jīng)依附在玉佩上了!所以她對這具身體沒有感應...“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韓先生焦急地問,“沒有身體與魂魄的感應,儀式無法進行!“

梅苑沉思片刻,突然走向角落的一個箱子:“也許...還有辦法。“

她從箱中取出一件陳舊的嬰兒襁褓,里面包裹著一支枯萎的梅花:“這是你出生時用的襁褓,梅妃親手放的梅花...“

當襁褓靠近林微的魂體時,奇跡發(fā)生了——魂魄突然凝實了許多,而那具棺中身體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有效!“老道驚呼,“繼續(xù)!“

梅苑將襁褓放在身體旁邊,又取出一把小巧的金鎖:“這是先帝賜給你的長命鎖...“

每一樣舊物都讓魂魄與身體之間的聯(lián)系更強一分。當最后一件信物——梅妃親手繡的香囊放在胸口時,棺中身體竟然睜開了眼睛!

“現(xiàn)在!“老道高喊,“魂魄歸位!“

林微的魂體化作一道流光,鉆入白玉簪中。簪子騰空而起,穩(wěn)穩(wěn)落入棺中身體的掌心。剎那間,耀眼的白光充滿了整個密室!

當光芒散去時,棺中的女子緩緩坐起,手中緊握著那支白玉簪。她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看向周圍:“我...成功了?“

寧王第一個沖上前,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停住了:“你是...林微?還是...“

女子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臉,突然笑了:“當然是我。只不過...“她皺起眉頭,“我好像多了很多...記憶...“

梅苑激動地跪倒在地:“公主...您回來了...“

原來在魂魄歸位的過程中,原本的林清棠殘留的記憶也融入了林微的意識。現(xiàn)在她既是穿越而來的林微,也是真正的先帝血脈蕭清棠。

“感覺...很奇怪,“林微——現(xiàn)在或許該叫蕭清棠了——活動著手腳,“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寧王終于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卻又很快松開:“抱歉,我忘了你現(xiàn)在是...“

“我還是我,“蕭清棠微笑著握住他的手,“只是更完整了。“

眾人識趣地退出密室,只留下兩人獨處。寧王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那個...黑色漩渦...“他最終選擇了最關心的問題,“還會回來嗎?“

蕭清棠搖頭:“永遠消失了。天機圖的陰暗面已經(jīng)被凈化,剩下的部件會繼續(xù)守護這片土地。“

“那黑龍...“

“被封印在琥珀中,由梅姨保管最安全。“她看向門口,梅苑正守在那里。

寧王點點頭,突然單膝跪地:“公主,大梁需要您...“

蕭清棠連忙扶起他:“別這樣。你才是先帝選定的繼承人。“

“但我們有血緣...“

“那不重要,“她堅定地說,“你從小就被培養(yǎng)為君王,而我...“她晃了晃白玉簪,“我更適合做你的影閣閣主。“

兩人相視一笑,多年的默契在這一刻盡在不言中。

三個月后,寧王蕭云瑾正式登基,改元“永和“。蕭清棠被封為“鎮(zhèn)國公主“,統(tǒng)領影閣,暗中守護大梁。

登基大典上,新皇的冠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當他轉身面向群臣時,眼尖的人會發(fā)現(xiàn),他的發(fā)冠上別著一支樸素的白玉簪,簪頭的梅花嬌艷欲滴。

典禮結束后,蕭清棠獨自站在皇城最高處,望著繁華的京城。天聽之力讓她能感知到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角落——北狄已經(jīng)退兵,邊疆恢復平靜;農(nóng)民在田間勞作,商販在街市吆喝;孩子們在學堂讀書,老人們在樹下乘涼...

“在想什么?“新皇走到她身旁。

“想我來的那個世界,“蕭清棠輕聲說,“有時候分不清哪邊才是夢。“

新皇從袖中取出一物:“這個或許能幫你記住。“

那是她穿越時研究的唐代文物圖冊,不知何時被他找到了。

蕭清棠驚喜地接過:“怎么會在你這里?“

“墨羽在整理相府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新皇微笑,“看來林相早就注意到你的特殊了。“

蕭清棠翻開圖冊,停在最初那支白玉簪的畫像上。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了,那支簪子本就是她的東西,穿越時空將她帶回了本該屬于她的地方。

“對了,“新皇突然說,“北境傳來消息,發(fā)現(xiàn)了一處天機部件,需要你去看看。“

蕭清棠合上圖冊,簪子的梅花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走吧,守鑰人的工作永遠做不完。“

風吹過皇城,帶來遠方的花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白玉簪上的梅花輕輕顫動,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跨越千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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