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墨風和云萱兒并肩在校園中漫步。云萱兒偏過頭,對身旁一臉沉思的墨風嗔道:“喂!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參觀校園嗎?怎么吃個飯就忘了?”墨風明顯心不在焉,聽見她的話才驀然回神:“啊?哦,對,走吧。”說罷便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云萱兒卻停在原地,不滿地嘟起嘴:“站住!”
墨風一愣,轉過身,臉上帶著未散的迷茫:“怎么了?”
“你還問?”云萱兒快步上前,踮起腳才勉強夠著,指尖在他額前輕輕一彈,“誰讓你長這么高的!自己答應的事不該自己記住嗎?還要我提醒?”她揚起下巴,語氣帶著點驕縱,“要知道,就憑本小姐這盛世容顏,想帶路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你還敢心不在焉!”
墨風瞬間被她的動作和話語逗笑了,心頭那點恍惚也消散無蹤。“好好好,云大小姐,是我錯了。現在,請允許我為您效勞,正式參觀校園?”先前餐廳里那點微妙的沉默,仿佛也在這輕快的互動里悄然融化了。
陽光穿過層疊的枝葉,將斑駁的光點灑在小徑上。兩道身影并肩而行,清風拂過面頰,即使沉默不語,空氣中流動的也是一種令人舒適的寧靜。
墨風忽然開口:“你……為什么會接近我?”
云萱兒有些莫名:“為什么不能呢?”
“可是……其他人都覺得我像個怪胎。從小到大,很少有人愿意靠近我,尤其是女生。只有張靈鈞算得上朋友。”他的聲音很輕。
“哈哈,這有什么?”云萱兒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只要我不這么覺得不就好了?何必那么在意別人的眼光。”
墨風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謝謝。”
“那你呢?”云萱兒側頭看他,眼中帶著好奇,“既然不喜歡和人接觸,為什么會理我呢?”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不知道。和你相處,感覺……很舒服。不像和別人在一起時那樣難受。”
“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云萱兒甜甜一笑,陽光仿佛在她眼底跳躍,“那我們,算是朋友了吧?”那笑容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墨風心底那座無形的冰山,悄然融開了一道縫隙。
“……嗯。”
貴族高中的校園確實廣闊。走到一處爬滿藤蔓的涼亭旁,云萱兒忍不住停下腳步,用手扇著風:“呼——累死我了,這學校也太大了點。”
墨風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袖:“去涼亭里歇會兒。我去給你買水。要冰淇淋嗎?”
“要的要的!”云萱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墨風唇角微揚:“什么口味?”
“香草!必須是香草!”她語氣篤定。
“好,你就在這兒等我,別亂跑。”墨風叮囑道。
“嗯嗯!快去快回!”云萱兒點頭如搗蒜,“冰淇淋化了就不好吃了!”
墨風很快帶著水和冰淇淋回來。云萱兒接過水,喝了一大口,滿足地舒了口氣:“啊——活過來了!謝謝!多少錢?我轉給你。”她說著就去摸手機,動作忽然一頓,“啊,對了!我好像還沒你的聯系方式呢?加一下吧?”她亮出手機屏幕,笑容明媚。
墨風沒說話,只是默默拿出手機,掃碼添加。看著通訊錄里新出現的聯系人頭像——一朵姿態舒展的漂亮花朵,他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一下。這竟然只是他微信里屈指可數的幾個聯系人之一。
他下意識地點開了她的詳細信息。微信名很簡單:【忘憂草】。
與此同時,云萱兒也在看著他的微信界面。名字更是簡單得只有一個大寫字母:【MF】。朋友圈的界面,空空如也。
涼亭的陰影里,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兩張年輕的臉龐。
墨風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忘憂草”三個字上。這個名字……像一根細小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一個模糊的、帶著青草氣息的夏日午后,梧桐葉沙沙作響,墨風站在陽臺上,看著領居家中在花田打理著忘憂草的小女孩……
“怎么了?我的名字很奇怪嗎?”云萱兒歪著頭,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劇烈震動,心尖也跟著莫名一跳,笑容下意識收斂了幾分,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沒什么,就是好奇你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墨風看著云萱兒。
“嗯,我的名字中有一個萱字,我的媽媽給我說,萱草又稱忘憂草,所以我的微信名就叫忘憂草。再說了,忘憂忘憂,忘掉憂傷,多好的寓意呀。”云萱兒抬著頭看著天空,似乎在回憶什么。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梧桐樹后。
張靈鈞舉著手機,鏡頭貪婪地對準涼亭里“深情對視”的兩人,嘴里無聲地模擬著快門聲:“咔嚓!咔嚓!完美!這構圖,這氛圍感!CP感爆棚啊!”他興奮地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呂文飛,“文飛快看!我就說他們有戲!這眼神拉絲了都!”
呂文飛的目光卻并未完全落在鏡頭里。她微微側頭,看著張靈鈞因為激動而發亮的眼睛和那毫不掩飾的、近乎孩子氣的專注神情。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他毛茸茸的發頂跳躍。他此刻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偉大發現”里的樣子,竟讓她覺得……有點傻,又有點……說不上來的生動。她下意識地,輕輕推了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框,指尖卻碰到了自己微熱的耳垂。
涼亭中,墨風的目光像被釘在了“忘憂草”那三個字上。
“喂!墨風?”云萱兒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發什么呆呢?被我頭像美暈了?”她試圖用玩笑掩飾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尾音卻帶著細微的顫。
“咳咳!”
一聲刻意壓低的清嗓咳嗽,像一顆石子投入寂靜的池塘。
墨風和云萱兒同時循聲望去,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梧桐樹后那兩個來不及完全藏好的身影——張靈鈞高舉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呂文飛正欲收回推眼鏡框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掠過一絲罕見的、被現場抓包的窘迫。
“張、靈、鈞!”墨風的聲音低沉,帶著警告的意味。
“啊哈哈!風哥!好巧啊!這、這梧桐樹長得真茂盛哈!”張靈鈞干笑著,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往身后藏,動作笨拙得差點把手機摔出去。他下意識地往呂文飛身后縮了縮,仿佛想尋求一點遮蔽。
呂文飛深吸一口氣,瞬間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她無視了張靈鈞尋求庇護的小動作,迎上墨風和云萱兒審視的目光,語氣平靜無波:“路過。他,”她側頭瞥了眼縮頭縮腦的張靈鈞,眼底深處似乎飛快地閃過一絲無奈,“非要研究這棵樹的品種。”這個撇清關系又帶著點嫌棄的借口,讓張靈鈞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涼亭內外,空氣仿佛凝固了。墨風探究的目光在張呂二人之間掃視,云萱兒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呂文飛強裝鎮定下微微繃緊的下頜線。一場意外的“抓包”,讓原本各自涌動的暗流,猝不及防地交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