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里的其他人正積極討論著。
知道淤泥或許沒有很深后,大家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點輕松的神色。
“還好不深!不然有再多樹枝我們也走不了啊!”
“對,那現在我們可以多找些樹枝,粗的結實的最好,可以將幾根樹枝捆在一起當拐杖用!”
“另外也可以留幾根樹枝在手上,萬一手里那幾根出了問題也有備用的。”
小隊里的大家其實沒有人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們也只能絞盡腦汁盡量想些辦法。但沒有通過這片淤泥之前,誰也不知道,這些辦法究竟有沒有用。
下面松軟的淤泥看著就很可怕,更何況這座山,根本什么出人意料的事都會發生,充滿了未知的風險!
“還有登山杖,也可以用!”有同學突然想起手中可不就有個趁手工具嗎!
“是,但不到萬不得已,先不要用。登山杖質量好、功能多,我們走后面的路還需要它,最好不要在泥里弄壞了。”齊文提醒大家。
這登山杖也是今早家里送來的,性能強大。
“嗯嗯,我知道的齊老師。”那同學回道。
“那我們最好還是靠樹枝。”溫川山說。
“對。大家都動起來吧。這頂上的樹枝不多,我們下去找吧。剛剛一路上我看到有不少,盡量找粗的、結實的。另外,除了樹枝,其它可能有用的東西也可以帶回來。”思索之后,齊文發話道。
同學們紛紛放下背包往坡下去了,齊文卻留在原地沒有動。
與他表面的面不改色不同,他心中其實非常煩亂。
他也沒有野外求生經歷,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盡量想辦法。
他沒有辦法保證同學們的安全。
要不回去呢?100天內成功阻止南硯的覆滅,本來也只是個盡力而為的項目。這座山太不尋常,他并不想讓這群同學搭上命。
見同學們有愈走愈散的趨勢,他忙提醒道:
“大家不要走得太散,不要單獨行動,注意安全!”
這邊,謝長夜找出繩索的一端,將其系到旁邊一塊深深嵌入泥土里的大石頭上。
系好后,他用力拉扯了幾下,確保繩索不會滑脫后,他握住繩子,走到峰頂邊緣,將繩索的另一端扔給峰下的陶宜秋。
陶宜秋一把接住繩索頭。
她將繩索穿過身上安全帶的固定環,然后抓住繩索朝上看去,示意謝長夜她好了。
謝長夜接受到信號,比了個ok的手勢。
二人于是便一起用力起來,陶宜秋借著繩子的力以及腳下鞋子的助力,往上攀爬;謝長夜在上面按著她的節奏拉著繩子,盡量讓她輕松些。
這個過程中,謝長夜反而要更緊繃一些。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陶宜秋,時刻準備著拉人,就怕陶宜秋腳下一滑往下掉。
陶宜秋相信自己,也相信謝長夜,心里倒是不怎么緊張。
很快,她就到了峰頂處。
然而,剛站到坡的最頂端,她就發現了齊文神色不對。
她收回視線,拉住謝長夜伸出的手,謝長夜微一使勁,就將她完全拉了上來。
陶宜秋將登山杖遞給謝長夜,然后開始解身上的繩索:“長夜,你把我和遙清包里的繩索也找出來吧。”
隨后,她將解開的繩索也遞給謝長夜。
謝長夜安靜地接著她遞來的東西,聽到她的話,也知道她的意思:“好。”
將陶宜秋的東西放好后,謝長夜蹲下身。
他的手都拉開背包拉鏈了,卻忽然想到什么,動作一頓。
他抬頭,陶宜秋正剛抬腳,欲走,他問道:“你去干什么?”
他原本是沒有想問的,因為他相信她。他相信她說的話做的事都有自己的原因、道理。
但是,他突然想到,哪怕有原因有道理,她剛剛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下去,還是太沖動!
以防萬一,他還是問一句吧。省得她又不把自己當回事。
而且,他跟她一起思考,總比她一個人單獨思考好吧?兩個人的想法加在一起總比一個人的想法要豐富全面一些。
“嗯?”陶宜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也就理解了謝長夜的用意,她安撫道:“我去開導一下齊老師,你看,他渾身低氣壓。”
開導齊老師?
謝長夜這才轉頭去看齊老師。方才他一直在關注陶宜秋,沒注意其他動靜,此刻一看,才發現小隊的同學們都已經去找樹枝了,只剩下齊老師站在那一動不動、微微皺著眉雙眼放空。
陶宜秋沒有多做停留,已經走到齊文身邊了。
謝長夜轉回頭,加快了手下動作。
“齊老師。”
這一聲可給齊文腦中喊得一震!
他張大雙眼轉頭看向陶宜秋,又看了看腳底下結冰的坡面,眉頭緊蹙:
“宜秋?你怎么上來的?沒受傷吧?”
齊老師也很擔心她。
陶宜秋心里覺得暖暖的,她搖搖頭:“沒受傷,我讓謝長夜扔繩子拉我上來的,鞋子也防滑。”
齊文這才放下心,但神色仍然沉悶:“嗯,那就好。”
“齊老師,你站在這干嘛呢?”
不知道齊老師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在猶豫要不要讓小隊回去,陶宜秋便先問道。
齊文轉過頭來,看了眼陶宜秋,然后嘆了口氣:“我在想要不讓你們回去吧。我感覺這淤泥只是個開始,后面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我不想讓你們搭上命。”
謝長夜走過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齊老師,”陶宜秋認真道,“您還記得嗎?我們所有人加入實驗小隊的時候就做好了搭上命的準備。我們的目的就是在這100天里盡可能地救下南硯,只要能救下南硯,其他的都沒關系。老師你不也沒打算放棄嗎?你說想讓我們回去,但是你看大家。”
陶宜秋看向坡下正積極尋找樹枝的同學們。
“我們也清楚后面不知道會遇上什么,但我們跟您一樣,都不想放棄。雖然會害怕,但是我們都沒有想過,就這樣打道回府。”
齊文順著陶宜秋的話,再次向坡下看去。
“我們始終堅定我們最初的目標。”
是啊,這些同學根本不會動搖。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齊老師,我們知道您作為老師,不自覺地會想照顧我們、保護我們,但是其實我們與您是一樣的,我們都只是實驗小隊的一員,都有共同的目標,都不愿意被嚇退。”謝長夜說道,“所以,您不要糾結。比起把我們當成你的學生,我們更希望你把我們當你的伙伴。”
“但能不把你們致于危險之中,我還是不想把你們致于危險之中。我們可以回去,然后去咨詢一下地質研究等機構的專家,也可以讓他們派出專業的人士來幫助我們找材料。”齊文試圖掙扎。
謝長夜嘆了口氣:“齊老師,你知道的,就算我們現在回程做更充分的準備,然后順利走過這片淤泥,那接下來的路呢?我們一無所知。專業人士未必能比我們更有辦法。”
是啊。哪有那么簡單?實驗并不一定能成功,原本大家也沒想拉更多人來參與這次實驗。100天太短了,真的只能盡力而為。
其實大家都隱隱有預感,接下來遇到的事,可能即便是各種專業人士,也無法應對。
齊文其實都清楚,所以才如此舉棋不定。
他一直在想,能不能有什么方法,讓大家盡量安全一點。
“齊老師。”陶宜秋再次出聲,“我們大概是不用糾結是否回程了。”
她抬著頭,看向小隊翻過的上一個小峰,語氣平靜:
“我們回不去了。”
什么?
齊文和謝長夜忙順著陶宜秋的視線看去。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的小山峰連著它頂上的天空,此刻竟然像是變成了電視里的一個畫面,如信號不好那般,閃了閃!
峰下正在尋找樹枝的小隊同學們也都抬頭看到了這一幕,無不感到震撼。
“我去!這什么情況!”
沒人能給出回答。
下一刻,那小山峰的畫面,便變成了四四方方的黑幕。
有離得近的同學試探著伸手碰了碰那黑幕。
“是石頭的觸感!”她又推了推,“推不動!我們來的路被封死了!”
原本通往山上的路便不寬,兩邊又是樹墻,這下子,小隊便是只能往前走!
“……淤泥果然只是個開始。”齊文保持著冷靜。
他們的感覺沒錯。接下來,他們就是會遇到這般離奇的事!
現在,他們是真真正正親眼看見了這詭異的一幕!
天色原本就暗,黑幕又直接連到了天,峰下的同學們臉上便都被迫打上了陰影。
他們轉回身往峰頂看來,用眼神詢問著齊文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雖然齊文也才24歲,比這些同學們沒大多少,但此時此刻,大家就是不自覺地望向這個平常表現得成熟的年輕老師,試圖從他這里找尋一點安全感。
這些同學,無論平常表現得膽子多大,但在這種情景下,完全不被嚇到是不可能的。有膽子稍微小一些的同學,甚至被嚇得有些腿軟,全憑僅剩的清醒支撐著,才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然而,在峰頂峰下一片靜默之中,比齊文更快的是楚遙清。
他放下懷中的一小堆樹枝,走到樹邊,隨后,控制著力道朝樹干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