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風卷著沙礫抽打在兩人臉上,厲承衍扯下襯衫一角,利落地為紀常韻包扎手臂的傷口。他的指尖觸到她冰涼的皮膚時,紀常韻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卻沒有躲開。遠處廢棄船廠的輪廓在霧靄中時隱時現,銹跡斑斑的起重機像垂死者扭曲的手臂,巨大的貨輪殘骸半陷在淤泥里,船舷上斑駁的薔薇涂鴉與金薔薇商會的標志如出一轍。
“老地方應該就在船廠西側的倉庫。”厲承衍的聲音被海浪撕扯得斷斷續續,他盯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紅光——那是肖易約定的信號,卻莫名感到脊背發涼,“但這次的安靜太反常了。”話音未落,紀常韻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軟鞭如離弦之箭射向右側集裝箱。
金屬碰撞聲中,一枚淬毒飛鏢應聲落地,鏢尾纏繞的紅繩在風中輕擺,正是“玫瑰刺”小隊的標記。
紀常韻梨渦深凹,眼中寒芒閃爍:“他們早在這里布下天羅地網。”她的軟鞭在空中劃出詭異弧線,鞭梢倒刺精準勾住暗處殺手的腳踝。
當殺手被拽出陰影的瞬間,其脖頸后泛著妖異紅光的玫瑰刺青,與胸前捆綁的炸藥包同時映入眼簾。厲承衍瞳孔驟縮,雙槍齊發。子彈穿透殺手眉心的剎那,他本能地將紀常韻撲倒在地。
爆炸氣浪掀飛碎石,紀常韻的裙擺瞬間被火星點燃,火舌舔舐著絲綢布料,厲承衍幾乎是想都未想,立刻用外套將火拍滅,滾燙的布料灼傷了他的掌心,他卻在她耳畔低吼:“這些根本不是普通殺手!他們的目標就是逼我們往船廠深處走!”
尖銳陰冷的笛聲突然刺破夜空,仿佛無數毒蛇吐信。通訊器里傳來陳叔帶著刺耳電流聲的驚呼:“小姐!這是金薔薇商會的‘蛇引’!所有出口都被劇毒瓦斯封鎖了!”白霧如潮水般漫過腳踝,紀常韻嗅到其中混著曼陀羅花的甜膩氣息——那是能讓人產生致命幻覺的毒氣。
厲承衍毫不猶豫地扯下領帶捂住她口鼻,自己卻僅用袖口倉促遮掩。他望著中央巨大的儲油罐,將紀常韻猛地推向右側:“去頂層!那里通風好,肖易在油罐外側裝了繩索!”
交火間,厲承衍轉身時瞥見紀常韻脖頸后的硝煙痕跡,恍惚間與三年前火場的記憶重疊。
那時他從廢墟中救出的女孩,脖頸處也是這樣灰撲撲的。這個念頭剛閃過,一聲槍響驟然響起。厲承衍左肩瞬間綻開血花,劇痛讓他單膝跪地,卻仍舉槍還擊。
紀常韻回頭看見這一幕,心臟猛地抽痛——三年前父親被暗殺時,也是這樣倔強地將她護在身后。她握緊軟鞭翻身躍下樓梯,鞭梢如靈蛇纏住偷襲的殺手,倒刺深深扎進對方咽喉。
“誰讓你分心的?”紀常韻拉起厲承衍,語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與關切。
兩人背靠背在槍林彈雨中前行,厲承衍望著她被硝煙熏黑的側臉,肖易曾說的話在耳邊回響:紀家滅門案現場殘留的薔薇香水味,和金薔薇商會高層的一模一樣。這個猜疑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可當她為他擋下子彈時,那根刺竟變得無足輕重。
登上油罐頂層的瞬間,兩人瞳孔驟縮。肖易被鐵鏈吊在邊緣,渾身是血,胸前別著枯萎的薔薇——那是金薔薇商會處決叛徒的標志。
下方數百名青蛇面罩殺手層層包圍,為首的黑衣人摘下兜帽,竟是陳叔!
“小姐,別怪我。”陳叔把玩著桂花酒壇,壇口冒著詭異青煙,吳語中帶著苦澀,“金薔薇說能讓我找回失散的兒子......”話未說完,旗袍女子優雅現身,黑豹親昵蹭著她腳踝。
她轉動骷髏戒指,月光在鴿血紅寶石上流轉:“歡迎來到最后的舞臺,厲總,紀小姐。你們以為的盟友,不過是我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
紀常韻望著陳叔腰間那把曾無數次保護她的駁殼槍,又看向厲承衍染血的雙槍。梨渦漾起危險笑意,她握緊骷髏戒指,金屬涼意滲入掌心:“既然是棋局,那總得有個贏家。”她的聲音混著笛聲與海浪,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不如就讓我們,重新定個規則?”
白霧愈發濃重,毒蛇吐信的嘶嘶聲在暗處回蕩。厲承衍與紀常韻對視,眼中有信任,有孤注一擲的狠厲,還有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牽掛。
兩人同時扣動扳機,子彈劃破夜空——這場被謊言、背叛與隱秘往事編織的血色迷局,正朝著失控的深淵急速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