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下等的宮婢

夜幕降臨的皇城依舊絢爛。

下鑰的宮門，將這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與世隔絕。

在這里，或哭或笑、或生或死，皆不由己。

如今的我是這巍峨皇宮內最低等的奴隸。

不錯，我是宸國大將軍陸輝從戰場上擄來的戰俘，而我也有著不可言說的秘密。

又是一年冬日，大雪紛飛。

這幾日是宸國最冷的節令，饒是宮女內侍也鮮少走出宮門，到外面吹風。

宮路上白茫茫一片，只有幾個灑掃宮人在清掃積雪。

而我，賀蘭明月，宋國來的奴隸，宸國皇宮中最低等宮女，正冒著大雪和寒風走在濕滑的小道上。

雙手端著結了冰的木盆，身上只著一件單薄的夏衣，忍不住地打顫。

我奉蘭貴人之命，要去皇宮西北角的竹林中，取一盆泉水，來為蘭貴人洗衣。

蘭貴人說那件衣服是去年新春陛下所贈，貴重得很，只能用純凈的泉水來洗。

整個蘭宮上下，只有我是最合適的。

畢竟，螻蟻的命任人踐踏。

我在竹林轉了一圈又一圈，并沒有找到蘭貴人所說的泉眼。

也許是這天太冷了，將泉眼凍住了；也許是落葉太多，將泉眼掩蓋……總之，我沒有找到。

泉水與井水有什么不同呢？

在我眼里，這兩者沒什么不同，不過就是刁難我的一個借口罷了。

我撿了些樹葉和樹枝，又用盆盛了些干凈的雪，簡單支了個爐灶。

我又從袖中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將樹葉點燃。

看著火焰升騰，竟生出幾分溫暖。

待積雪融化，余火燃盡，我簡單掩蓋了痕跡，就端著還有冒著熱氣的“泉水”往回走。

寒風透骨，將僅存的余溫吹散。

等回到蘭宮的時候，手中的水竟開始結出細小的冰碴。

我一只腳還未踏入宮門，便聽到蘭貴人身邊的宮女在大聲叫喊：“打盆水都這么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死在外邊了呢！”

我低下頭，小聲地說道：“姐姐體諒，那里實在是太遠了。”

待我走近了，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嗤笑一聲，“我體諒你，誰來體諒我啊。”

說著，將懷里的衣服塞到我懷里，又繼續說道：“貴人說了，要你在這院子里洗，洗不干凈不準走。”

說完，她轉身進了宮內。

一瞬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還夾雜著蘭花的香氣。

蘭貴人喜歡蘭花，因此皇帝命人尋了好多，移栽在了蘭宮。

周身溫度的驟然升高，而又迅速下降，讓我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隱約聽到宮內傳出來狠厲的咒罵聲。

我不在意，早就聽習慣了。

半年前剛入宮，我就被分配到了蘭宮。

半年的時光，我受盡了毒打與辱罵，我從一個完美無瑕的宋國貴女，變成了一個殘破不堪的宸國奴隸。

這些，我也不在意。

我輕輕地揉搓著蘭貴人口中那件珍貴無比、意義非凡的錦衣。

可是水太涼了，我動作一慢，衣服就開始結冰。

我瘋魔了一般，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冰碴劃破了手，染紅了華裳。

鮮血滴在衣服上，顯現出妖冶的紋路。

等蘭貴人出來查看的時候，這件衣服早就已經破損、染色、變形……就算是宮里最好的繡娘也無力回天。

“啪”！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回過神來，連忙跪下。

“本宮說過，這件衣服洗壞了，就拿你的命來賠。”

蘭貴人將手中的湯婆子摔在一邊，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臉頰，而后揚起手重重的打了下去。

染了蔻丹的長甲，劃破了我的皮肉，鮮血順著傷痕往下流。

口中咸咸的，一股生鐵的味道。

“你這張臉，這樣倒是順眼多了。”她笑了，一副得償所愿的樣子，“把她送到慎刑司，不用再回來了。”

她想讓我死在慎刑司！不，我不能去！

我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進了慎刑司我就死不了了。

大將軍陸輝是慎刑司的長官，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不會讓我死的。

我慌張地伏地磕頭，“要打要殺都隨娘娘，求娘娘不要將我送進慎刑司。”

蘭宮里的人都當我是害怕在慎刑司受苦，畢竟那里的刑罰是出了名的狠毒，進去的人生不如死。

聽到我的請求，蘭貴人更是得意，“讓你留在蘭宮，我還怕你臟了蘭宮，一個宋國的奴隸，你也配？”

我抬頭看向她，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嫉妒與怨恨，還有一絲得意。

曾經我聽人說過，宸國的皇帝登基前喜歡過一個宋國的姑娘，可因為身份原因不能在一起。

受盡寵愛的蘭貴人，與那個宋國姑娘有幾分相似。

而我出身宋國，與她的相貌也有幾分相似，她便將我當做了她的敵人。

在我入宮第一日見到我時，便將我要了來。

日日打罵虐待，將我當做泄憤的工具。

額頭磕出了血，在蒼白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新舊相加，如同嗜血的惡鬼。

仿佛我越哀求，她就越痛快，沒有絲毫心軟。

最終，我還是被拖進了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