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沖入青銅門的瞬間，河水驟然變得溫熱，仿佛浸泡在某種活物的血液中。胡天青下意識攥緊羅盤，卻發現指針竟在劇烈震顫，每次抖動都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刺耳聲響。

“這水……有問題。”王援朝低聲說，他正用56式工兵鏟撥開漂浮的枯枝和異形魚骨。那些骨頭表面布滿細密紋路，像是某種古老文字，又像被蟲蟻啃噬過。

楊文錦忽然按住胡天青的手腕：“別翻書！”

她頸間的苗銀項圈正在發燙，銀片表面浮現出一層暗紅光澤，如同血珠滲出。與此同時，那本始終安靜躺在背包里的《鎮海圖志》封面開始滲出淡紅色字跡——

**“降頭師已至”**

四個字扭曲地排列著，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強行刻上去的，每個筆畫末端都拖著一串細小的黑斑，宛如腐敗皮膚上的霉點。

“不可能……”楊文錦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們還在地下河里，怎么可能有南洋勢力介入？”

話音未落，水面泛起一圈詭異漣漪。緊接著，一只干癟的手臂從水中猛然伸出，五指張開，指甲呈焦黑色，指尖還掛著半截腐爛的繩索。

王援朝本能地揮鏟斬斷手臂，可它并未沉入水中，反而化作數十條細長的魚影，在水面游弋開來。那些魚背脊高聳，眼睛呈渾濁人眼狀，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獠牙。

“食魂魚！”胡天青猛地掏出煙盒，撒出一把黑驢蹄子碎塊，“快捂住耳朵！”

碎屑落入水中轟然炸開，激起大片腥臭泡沫。那些怪魚在接觸到泡沫的一瞬紛紛翻肚，但它們的身體并未沉底，而是迅速膨脹成氣球狀，最終爆裂出無數磷光閃閃的卵粒。

空氣中的腥味更濃了，仿佛整個河道都被污染成了某種生物的腹腔。楊文錦死死盯著那些卵粒，忽然發現它們的外殼上隱約浮現出一行行小小的文字，正是《鎮海圖志》的殘缺段落。

“它們在吸收古籍的信息……”她臉色蒼白，“就像……寄生載體。”

“別管這些雜魚了。”王援朝擦掉鏟刃上的黏液，“先看看地圖。”

他們從棺材中取出的地圖此刻正在掌心微微震動，紙面溫度不斷攀升。突然，一道新的朱砂線條從滇南蟲谷方向延伸而出，直指南海歸墟，途中卻突兀地中斷在一個墨色漩渦圖案處。

“這是……”胡天青皺眉。

“有人在改寫路線。”楊文錦低聲道，“而且不是用正常方式。”

她伸手輕撫地圖邊緣，指尖觸碰到一處凸起。翻開一看，竟夾層中藏著一小撮暗紅色頭發，長度約莫三寸，末端凝結著一塊奇特的結晶體，折射出詭異的紫光。

“這是……龍涎香？”王援朝嗅了嗅，眉頭緊蹙，“不對，味道太邪。”

楊文錦將紅發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忽然瞳孔收縮：“這不是頭發……是‘血線’。”

“血線？”胡天青心頭一震。

“南洋降頭術中最陰毒的媒介之一。”她聲音冰冷，“以活人精血喂養蠱蟲七日，取其絲線織入咒符，可操控死者行動，甚至修改命格。”

“你是說……”王援朝握緊拳頭，“我們看到的每一具尸體，都可能被下了這種東西？”

“還不止。”楊文錦翻回《鎮海圖志》某頁，指著一段模糊的朱砂批注：

**“破陣需毀九陰鎖魂芯，芯在蠱城深處尸繭內。”**

三個字如重錘砸在眾人胸口。

“尸繭？”胡天青猛然想起土司墓底那八具水晶棺，每具棺中尸體都戴著與他們容貌相同的青銅面具。

“難道……”他喃喃道，“那些不是鏡像，而是替代品？”

話音剛落，前方河道忽然開闊，水面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而在那鏡面上，緩緩浮現出一具具透明繭殼的身影。

無數尸繭漂浮在河面，彼此串聯成一片龐大的網狀結構。每一具繭體內都有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面容依稀可辨——赫然是三人各自的倒影！

“這……”王援朝瞪大雙眼，“是我們？”

他舉起工兵鏟，狠狠劈向最近的一個尸繭。繭殼應聲破裂，一股濃烈的尸臭彌漫開來，而那具“王援朝”的面孔竟在破裂前眨了眨眼。

“操！”他后退一步，呼吸急促，“這些東西……有意識！”

胡天青則死死盯著另一具繭殼中的“自己”。那張臉與他毫無二致，甚至連左眉骨的刀疤都分毫不差。不同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沒有一絲光彩。

“這不是幻覺。”他低聲道，“是真正的復制體。”

“為什么？”楊文錦咬牙切齒，“為什么要復制我們？”

就在這時，她的項圈再次劇烈震顫，銀片間彈出一根極細的銀針，針尖閃爍著幽藍光芒。她低頭一看，發現項圈背面不知何時浮現了一行微弱的符號——那是母親失蹤前留下的最后警示。

“媽……”她嗓音哽咽，手指顫抖地撫摸那些符號。

“你在看什么？”胡天青察覺到她的異常。

“我母親……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楊文錦喃喃道，“她曾告訴我，如果見到‘血線’，就必須立刻切斷所有聯系，否則……會被替換。”

“什么意思？”王援朝警覺地環顧四周。

“意思是……”她抬起頭，眼中寒光乍現，“我們現在所見的一切，或許已經不是真實的世界。”

話音未落，河面突然劇烈震蕩，一具巨大的尸繭從水下緩緩升起。它的體積堪比一艘漁船，表面布滿脈絡狀的血管，中央鑲嵌著一枚暗金色的封印石。

“那里……”胡天青死死盯住封印石，“應該就是‘九陰鎖魂芯’的位置。”

“問題是……”王援朝握緊工兵鏟，“我們要怎么靠近？”

尸繭周圍已經開始形成小型漩渦，任何靠近的東西都會被吸扯撕碎。而就在他們思索對策之際，河壁兩側的巖壁上，緩緩浮現出數百個模糊的身影——那些都是歷代探險者的殘影，如今全數睜開了空洞的眼睛，齊刷刷望向他們。

水流加速，木筏隨波起伏。前方河道出現分叉，左側殘留著明代瓷器碎片，右側則漂浮著現代潛水裝備。

“怎么辦？”王援朝看向胡天青。

胡天青低頭查看羅盤，指針分裂成兩股，分別指向左右兩側。

“選哪邊？”王援朝問。

胡天青還未開口，楊文錦的項圈突然迸發出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右道藏兇，但必經之路。”**

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下一秒，整條河道劇烈塌陷，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力將他們卷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