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青的手還握著那枚銅牌，指尖冰冷。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棺中那具尸體的臉——不，準確地說，是自己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血色，但五官輪廓與他完全一致，甚至連左眉骨那道寸許的刀疤都一模一樣。更令人不安的是，那具尸體竟戴著他的青銅面具，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

“這……不可能。”王援朝聲音發顫，“你不是唯一的胡天青？”

楊文錦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尸體胸前的衣料，眉頭緊皺：“這不是普通的倒影，也不是幻覺。這個人……真的存在過。”

她從背包里取出一把小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那張泛黃的報紙剪報。

標題赫然寫著：

**《滇南科考隊英勇殉職，唯一幸存者至今下落不明》**

日期是1962年4月17日。

“這是……”楊文錦瞳孔收縮，抬頭看向胡天青，“這是你的曾祖父帶隊的那次任務！”

胡天青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而急促：“你說什么？我曾祖父帶隊？”

“沒錯。”楊文錦咬牙，“他在那場任務中失蹤了，官方報道說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但從此音訊全無。可現在……”她指了指棺中的尸體，“這個人身上的一切，都和你太像了。”

王援朝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你們的意思是……這人就是當年失蹤的胡家先祖？但他看起來最多三十歲！”

“這不是年齡的問題。”楊文錦低聲說，“而是輪回。”

她的話讓空氣驟然凝固。

胡天青低頭看著那具尸體，忽然伸手掀開他的衣領，露出脖子下方一道暗紅色印記——那是觀山太保特有的“歸位者”烙印。

“歸位者……”他喃喃重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這不只是一個稱號。”楊文錦緩緩站起身，“它意味著某種儀式的完成。觀山太保設下的陣法，不是為了困住我們，而是為了‘替換’我們。”

“什么意思？”王援朝瞪大眼。

“意思是……”她深吸一口氣，“他們需要一個活人來承載某種力量，成為陰兵的核心。而這人……可能已經完成了這個過程。”

胡天青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將那具尸體的右手抬起。

掌心處，有一道新鮮的血痕，形狀與他剛剛在曬谷場上劃破的一模一樣。

“連傷口都同步了……”他喃喃道，額頭滲出冷汗。

王援朝猛然驚醒：“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每一步，都在重演他們的命運？”

“不止是重演。”楊文錦語氣沉重，“是在被引導。”

她指向尸體腰間的一塊金屬牌，上面刻著一行字：

**“歸位者·胡某”**

“這說明……他已經完成了歸位。”她說，“而你，可能是下一個。”

胡天青心頭一震，正要開口，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

他猛然回頭。

最后一面鏡子并未徹底粉碎，它的碎片仍在地上閃爍著微弱的光，像是某種信號。

楊文錦蹲下身，用朱砂粉灑向那些鏡片，瞬間，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女人，身穿苗族盛裝，頸間銀項圈叮當作響，面容與她一模一樣。

“姑姑！”她脫口而出。

鏡中女子緩緩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回來吧。”她輕聲道，“你也是歸位者。”

話音落下，鏡面劇烈震動，隨即轟然炸裂，化作滿地碎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像是某種古老咒語殘留的余韻。

王援朝臉色蒼白：“你們家族……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楊文錦搖頭，聲音卻有些顫抖，“但我母親臨終前，曾經說過一句話。”

“什么？”

“她說……‘當你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時，千萬別答應回家。’”

三人心頭齊齊一震。

就在這時，棺中的尸體突然動了一下！

“操！”王援朝怒吼一聲，猛然后退。

尸體的手指微微抽動，嘴唇緩緩張開，吐出兩個字：

“歸……位……”

緊接著，胸口的銅牌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像是某種機關啟動的征兆。

胡天青立刻掏出金針，狠狠刺入尸體的太陽穴。

針尖沒入的瞬間，銅牌戛然而止，尸體也停止了動作。

“別碰他！”楊文錦喝道，“這可能是某種借魂儀式的一部分！”

“我知道。”胡天青低聲道，“但我們不能讓他再動。”

他緩緩抽出金針，卻發現針尖上沾著一層黑色黏液，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

“尸蠱？”王援朝皺眉。

“比尸蠱更可怕。”楊文錦神色凝重，“這是‘借魂蠱’，能讓死者的靈魂附在生人身上，完成身份轉換。”

“你是說……”王援朝臉色一變，“他想把我變成他？”

“不。”她搖頭，“是把你變成‘歸位者’。”

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風穿過曬谷場，吹起塵土，八仙桌上的飯菜早已化作黑霧，消散在空氣中。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胡天青率先開口，“繼續待下去，只會越來越接近他們的安排。”

“問題是……怎么走？”王援朝苦澀一笑，“門沒了，出口也沒了。”

楊文錦忽然蹲下身，仔細觀察石棺底部。

片刻后，她的眼睛亮了起來：“這里有東西。”

她伸手撥開棺底的腐草，露出一塊嵌入石板的銅環。

胡天青立刻上前幫忙，兩人合力將銅環拉開，頓時，地面開始震動。

石棺緩緩下沉，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

階梯兩側，嵌著無數細小的陶罐，每個罐子里都漂浮著一張人臉，表情各異，栩栩如生。

“這是……”王援朝瞪大眼，“人皮面具？”

“不是。”楊文錦搖頭，“這是‘千面蠱’，每一面都代表一個被替換的身份。”

她抬頭看向胡天青：“你準備好了嗎？”

胡天青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走。”

三人踏上階梯，腳步聲在幽深通道中回蕩。

隨著他們一步步深入，頭頂的陽光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而就在他們踏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身后傳來一聲低語：

“歸位者……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