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盛家不是說對這個養女很好么，怎么連帶著及笄禮都要……侯夫人不是說了，不過是尋常的東西，又不是什么貴重物件。”

“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不過是看在養了那么多年的份上才留在家里罷了，和養條狗有什么區別？還是自己的親女兒更加重要不是么。”

“我還以為將軍府是何等良善的人家，原來也不過是虛有其表。”

這樣的議論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盛夫人才能明白方才裴音的感受。

不過她也并不在乎這些，此時心中只是恨極了裴音非要在眾人面前戳穿這件事情，給她這個當家夫人沒臉！

哪怕這一切不過是事實……可，可不過就是一個及笄禮罷了，鸞兒想要就給她！

鸞兒可是自己的親女兒，在外頭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裴音從小錦衣玉食，這是她應該做的補償！

“音兒，你何必當著眾人的面說這些，鸞兒不過是借來看看罷了。”

“母親不是也另外給了你首飾頭面么？你何必鬧脾氣非要同鸞兒爭搶這一個東西……”

“是啊姐姐，若是姐姐喜歡，妹妹是什么都愿意給姐姐的……之前不過是好奇侯夫人給姐姐的及笄禮，想必是下人嘴笨，沒說清楚罷了，姐姐若是不愿意借出來給妹妹看的話，回去我便讓人送還給姐姐！”

盛鸞面上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眼神卻帶著隱約的輕蔑不屑。

那樣尋常的物件，也值得裴音這樣死抓著不放的？

母女二人言語之間，竟是將所有的問題不著痕跡的推到了裴音的身上，而后話頭一轉，盛夫人借機提起了和侯府的婚事。

“承蒙侯夫人對音兒的喜愛，還記得這孩子的及笄禮，從前兩家也算是有些緣分，可如今……音兒雖說不是我們侯府的嫡親女兒，可到底也是在我跟前教養著長大的，我同將軍也商議過了，日后定然是要找個好人家婚配的，若是侯夫人還憐惜我們音兒，幫著掌掌眼也是極好的。”

這話幾乎就是在拐著彎告訴侯夫人，裴音和謝云笙的婚事就此作罷——畢竟她已經是個進過教坊司的賤奴的身份了。

“呵，倒也算是你們侯府有自知之明。”

遲來一步的謝敏敏聽到這話，嘴里嘲諷的語句沒有忍住，當眾叫嚷了出來。

“敏敏，怎么能對盛夫人這樣無禮！”久久未曾說話的侯夫人聽見謝敏敏的話，不咸不淡的斥責了一句，讓人聽不出她的情緒，“盛夫人勿怪，這孩子被家中寵壞了。”

“談何怪罪，郡主性子爽快，不過是無心之言罷了。”

盛夫人笑笑，好似沒有意識到自己這話是將裴音的臉面送到侯府的面前，由著她們拿腳底狠狠踩下。

裴音不明白，為了換親，盛家真的有必要做到這樣的地步么？

“如今孩子們都大了，這婚事我是做不了云笙的主。”

淺淺抿了一口桌上清茶，侯夫人臉上的笑意顯的有些疏離。

她是不打算接盛夫人的話。

“那是，我們將軍府自然也是按著她們自己的意思來，音兒，你說是不是？”

盛夫人也不知是沒明白侯夫人的意思，還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今日將換親的事情坐實了，接過侯夫人的話，卻將問題丟給了裴音。

婚姻大事，幾個夫人會這樣當眾問自家女兒的？

怕是連普通的小戶人家，都不會做出這樣毫無羞恥之心的事情。

若是尋常女兒家，當著所有人的面被當家主母逼迫點頭同意退親，只怕早就羞憤欲死。

可裴音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一切全憑夫人做主。”

“奴婢自知身份低賤，愿終身不嫁，與青燈古佛為伴。”

這話一說出口，盛夫人當即就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她有想過，裴音今兒個會鬧起來，屆時她可以用不懂事為理由，順理成章的將婚事退了。

卻萬萬沒想到裴音居然說出要出家的話！

侯府退親的姑娘削發為尼，一輩子不嫁，卻換親給了找回來的嫡親妹妹……這樣的坊間流言，是侯府和盛家都承受不了的。

裴音若是真的出家當了尼姑，那便是兩家幾代都洗不掉的污點！

看見盛夫人臉上那幾乎掩蓋不住的煞白神色，裴音不由在心中冷笑。

想要不被當眾退親換嫁，說難倒也不難。

只要拿捏住了將軍府的命脈，盛夫人便不敢將她推到人前了。

出家為尼？

她裴音倒是孑然一身，無所畏懼。

可將軍府卻承受不了這樣的后果。

“裴音，你當真好不要臉！”反應過來的謝敏敏氣急敗壞的站出來，指著裴音的臉惡狠狠說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逼著表哥娶你？你以為你自己還是什么大家閨秀嗎！進過教坊司的賤奴，連給表哥做妾都只能是個賤妾！”

“表妹也是被太后娘娘寵壞了，怎么可以妄議兄長婚事？”

謝云笙的聲音雖然并不凌厲，卻帶著幾分天生的威嚴。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謝敏敏一下泄了氣，像個鵪鶉一樣低著頭躲了回去，生怕惹得對方不高興。

這兒是女客說話的地方，原本男子們并不在這處大堂，卻不知道謝云笙什么時候來的。

他看了一眼裴音，眼中的情緒翻滾，讓人不明白他內心的想法。

裴音卻在這一眼的對視之中，看見了幾分……淺淡的欣喜？

眼神的對視僅僅只是一瞬間便錯開了，這讓裴音覺得她是不是看錯了。

謝云笙怎么會覺得欣喜呢？

身為侯府的世子，他總不會真的想將自己這個身份低賤，連生父生母都不知道的女子娶回家中，做世子夫人吧？

一定是她的錯覺。

裴音收回自己心中的想法，低著頭不說話。

“盛夫人，我覺得我們兩家的事情私下談論便好了，何必在今日說起？若是事情傳到長公主殿下的耳中，豈不是叫她不喜？”

畢竟這賞花宴乃是長公主特地辦的，好叫京城中世家相看的宴席。

這樣的場合說退親的事……倒也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