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蕭文估分第一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

幾天后，他踹開我家的門，灑下一把大團結。

“欠你們蘇家的，我連本帶利還了，不用謝。”

看來他這是已經在黑市夸下海口，不等七天后錄取通知下來，提前就把選拔名額賣掉了。

我掃了眼，地上大概有百八十塊。

去年，段蕭文失利落榜，放出狠話要通過明年的外交官遴選。

我為了讓他安心復讀一年，掏出所有積蓄托人弄來了寶貴的外語學習資料，和一臺二手收音機。

他每天學到深夜，我便弄來肉和魚變著花樣給他補充營養。

直到某次，他發現我夏天也總穿著長袖。

掀開胳膊，是密密麻麻的針眼。

段蕭文當時怔愣許久，眼眶漸紅抱緊我。

“我等不及了，嫁給我吧念念。”

“我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外交官，讓所有人都羨慕你嫁對了人！”

第二天，我們便辦了簡單的婚宴。

段蕭文愧疚于連半毛錢的彩禮都拿不出來，更別提三轉一響，于是一臉堅定承諾。

“等我當上外交官之日，就是和念念領證之時。”

“若失敗，我也絕不死皮賴臉拖累她！”

前世我等那一天，等了許久。

可原來在段蕭文眼里，我付出的所有，連本帶利不過一百。

我不至于跟錢過不去，畢竟還要攢去外交學院的學費。

正要撿起那些錢，弟弟從屋里出來，忍著怒火推開段蕭文。

“你對得起我姐嗎？！”

然而下一秒，姜楚楚便死死擋在段蕭文面前，聲音發顫：

“蘇澤，你想打死我可以，敢動段知青一下試試！”

段蕭文一臉心疼感動。

弟弟滿目震愕痛苦。

第二天，姜楚楚就挽著段蕭文的胳膊，和弟弟離了婚。

段蕭文似乎把選拔名額賣了不小的價錢。

闊氣幫姜楚楚還完彩禮，贖她自由身，又大手大腳給她置辦各種行頭首飾。

很快，村里便傳出閑言碎語。

有嘲笑我和我弟雞飛蛋打的，有唾棄姜楚楚不要臉的。

就是沒有人說段蕭文。

畢竟他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外交官，前途一片光明。

我不管周遭議論，一心收拾行李。

姜楚楚卻穿著洋氣的新裙子主動找上了我。

“蘇知青，你陪了蕭文這么久，還賣血供他考學，也不容易。”

“不過，你在鄉下不清不白伺候他這么久，現在已經是個沒人要的二手貨，最好識相一點別再圍著他轉，否則我舉報你搞破鞋！”

我笑了。

原來她竟擔心，段蕭文賣掉名額后還要繼續留在村里復考一年，我會想辦法挽回他？

我淡淡開口：“他這塊豬肉再金貴，也是頭騷種豬，我怕被熏到，自然不會圍著他轉。”

姜楚楚只以為我是賭氣才故意這么說。

她勾勾唇，忽然朝我抬起手，卻是一巴掌往自己臉上扇去！

身后有人怒氣沖沖撞開我，飛快護住姜楚楚。

她埋在段蕭文懷里捂臉抽咽：

“這一年來我都習慣了，蘇知青和她弟一有不順心就對我喊打喊罵，不算什么的……”

段蕭文額邊青筋暴起，不等我反應便重重將我踹下河！

“蘇念，你比不上楚楚一根毫毛，哪怕為我賣干了血我都嫌惡心！”

我被救回去后病了兩天。

不過經過此事，弟弟徹底對姜楚楚死了心。

眼看著就快到了前世寄來錄取通知的時間，他陪我去省城添置新衣物。

百貨大樓里，卻迎面走來兩道熟悉的身影。

段蕭文目光落在我蒼白臉色上，眉頭微微一緊。

姜楚楚則一副有人撐腰，不再害怕我們這對姐弟的模樣，眼神輕蔑。

可一看到弟弟給我這個前大姑姐花錢，她又擰起柳眉憋不住了。

“蘇念，你一個當大姑姐的，總是花你弟的錢還真好意思！”

我冷笑。

自打她嫁過來，我便再沒有張口問弟弟拿過一分錢。

日子困難時寧愿賣血，都不想打擾他們小家庭的平靜，只因為我知道弟弟當初有多喜歡姜楚楚，不想讓他為難。

現在她見段蕭文前途無量，踹了蘇澤去攀高枝，還指點起我們姐弟了？

恰好弟弟讓我試一只上海牌手表，說到時候去外交學院撐場面用得上。

我很喜歡，正當弟弟掏出錢和工業票準備買下時，柜臺前忽然甩下一疊厚厚的大團結。

“我多出五十，這只表給我包起來，我要送給未來的外交官夫人！”

段蕭文對姜楚楚豪氣開口，眼睛卻是冷冷瞥向我。

售貨員愣了下，我則平靜問：

“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吧？”

段蕭文以為我吃醋了，掀唇淡嗤：“對，楚楚才是先來的，你這個后到的，不配！”

“我再多出八十，包起來！”

之后，無論我和我弟看上了什么，他都搶先一步加錢買下。

姜楚楚被全商場的艷羨目光包圍，笑靨如花，拎著大包小包朝我們投來憐憫目光。

“蕭文哥明年就能當上外交官，帶我出國，過上你們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你們姐弟回城無望，只能苦哈哈種地賣血，還是把錢省著點花吧！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你是不是該道個謝啊？”

段蕭文盯著我的反應，淡淡揚眉。

我輕道：“段蕭文，我的確要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