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蘇靈手上握著的簪子掉到了青銅匣上面。

她突然揪住他衣領，鼻尖幾乎貼到他下頜，聞了兩下。

“你身上為什么會有我的妖氣？”蘇靈不明白，為何眼前之人的手上會有她的妖氣。

妖氣這種東西，辨識度極高，就像是每個人不同的DNA一樣，遇到同族之人只需要釋放妖氣，就能辨別出對方。

可眼前這個叫陸明的，竟然有她的妖氣。

陸明用力攥著手腕，沒有露出里面的情況。

但盡管這樣。

依舊有磅礴的妖氣噴涌而出，凝聚成一只貓妖的形狀又轉瞬消散。

“果然是我的妖氣！”蘇靈死死盯著陸明。

陸明在下意識縮手。

是受傷了么？

可等她想要仔細看時卻為時已晚，里面已經重新帶好手套，并用力勒緊。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蘇靈雙手撐在柜臺上，用手壓著青銅匣。

陸明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蘇靈冷哼一聲，單手凌空懸在青銅匣上面，朝著側面用力一甩。

明明沒有接觸到匣體，但依舊讓它的蓋子飛了出去，牢牢的插在墻上。

在匣蓋被打開的瞬間，她皺眉按住鎖骨，那處青紋愈發的燙了起來，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筆沿著骨縫深處描摹。

柜臺后的珠簾嘩啦一響，扎丸子頭的女孩探出頭，工牌上“林小滿”三個字晃得歡快。

“老板，還沒下班么？”她舉著雞毛撣子湊近，眼睛突然掃到放在桌子上的青銅匣，一下子就湊了上去，鼻尖幾乎貼上青銅匣。

“不要靠近。”

空氣中激起一陣漩渦，蘇靈的聲音在咖啡店內久懸不散。

聽到蘇靈發話，林小滿吐舌縮回到她的身邊。

但依舊用她那淡黃色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青銅匣的里面。

在青銅匣的里面，放著一把古劍。

寒光割裂周圍的光纖，刺得人瞇起了眼。

半截劍身上纏滿浸血的繃帶，銅銹間凸起詭異的紋路，那是由九只銜尾貓組成連環，每只眼窩都嵌著青金石。

“砰！砰！砰！”在蘇靈身后的各種瓶瓶罐罐一個接一個的碎裂，里面裝著的液體全都順著隔板往下流。

“老板，發生什么事了！”林小滿驚恐地看著身后不斷掉落的瓶瓶罐罐，她雖然知道蘇靈是一只妖，但是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發怒過，林小滿沒面對過這種情況。

“好了小滿，你先睡一會。”蘇靈溫柔的將手摸到林小滿的頭上，一股淡淡的香氣鉆入她的鼻腔，一陣暈眩感襲來。

她不想讓小滿看到接下來的場景。

“老……板。”林小滿被蘇靈橫著抱起，輕輕放到了藤椅上。

與此同時，天花板上的燈開始閃爍。

六根巨大尾巴的影子在蘇靈身后浮現，不斷甩動著。

所過之處，架子上的東西都會碎掉。

她嘴角噙著血，是她咬破了自己的嘴角，強行忍耐著自己的情緒。

看向站在對面的陸明，一陣洶涌的厭惡瞬間襲來，一定是眼前之人曾經做過什么傷她至深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呢……

她趴在柜臺邊，臉色泛白，額頭沁著細汗，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柜臺邊緣。她微微弓起背，肩膀隨著干嘔的動作輕輕顫抖，發絲有些凌亂地垂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真的好惡心，來源于心里深處的厭惡。

突然，蘇靈站起身，聲音裹在雷鳴里顯得那么微小：“我記不起來了，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我早已經將很多東西都遺忘。”

店外天空一聲響雷，仿佛在回應蘇靈。

暴雨裹著驚雷劈在檐角。

銅鈴被風吹得聲音越發急促，陸明看見柜臺燭火在青銅匣表面投下倒影。

隱約間，他看到這么一個畫面，在那其中年輕匠人，還有一只三尾貓妖相對而立。

貓眼是暗綠色的，額間有枚銀杏狀白斑。

“你是誰我不知道，只是我總感覺很討厭你，很討厭很討厭。”蘇靈從青銅匣里抄起斷劍，朝著陸明的方向斜著斬下。

斷劍在蘇靈手中劇烈震顫，上面綁著的繃帶層層崩裂。

露出劍身上殘存的銘文，在血光中浮起，陸明勉強辨出八個扭曲的篆字：

【以妖鑄器，永鎮忘川】

八個字恍若當頭一棒！

讓陸明眼前的一切開始變慢。

陸明的腦袋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起來。

像是被人強行按在水中，無法呼吸。

在很久以前他的記憶就開始模糊不清，對什么事情都記得不是太清楚。

打個比方來說，今天他遇到了事情，過幾天你再問他，那他就不一定能記得了。

有好心人帶他去看過醫生，可是從檢測報告來看，并沒有任何異常。

可是現在，他似乎憑借眼前蘇靈持劍暴起的畫面，回憶起了什么。

這個場景……似乎經歷過……

“永鎮……忘川……”陸明此刻的姿勢在蘇靈眼里是那么的奇怪。

半個身子向前傾倒，頭磕到到柜臺上，那雙大長腿依舊站得筆直。

蘇靈砍到半路的長劍停了下來，她想看看眼前這個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墻上的時鐘咔噠咔噠的跳動著，外面依舊下著暴雨。

陸明維持那個姿勢呆了很久，蘇靈嘆了口氣，將斷劍隨手丟在柜臺上，向后靠去坐在了柔軟舒適的沙發上。

對于活了近千年的她來說不管什么痛苦都早就已經淡化了，只是剩下來源于內心深處對陸明的厭惡。

“你到底是誰？”蘇靈看著柜臺前的陸明口中喃喃道。

回應她的只有“阿清”，也就是那只黑貓的喵喵聲。

已經到了深夜，咖啡館還在開著燈，墻上的表指向十一點，外面早已經沒有行人。

屋內，阿清盤成一團趴在桌子上，尾巴偶爾的搖動一下。

“嗯——”陸明悶哼一聲，搖晃著站起，額頭因為長時間的貼在桌子上而留下了印子。

“您終于醒了？”蘇靈帶著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陸明頓了頓，嗓音略帶嘶啞的回應道：“對不起。”

如果陸明不說這句話，也許蘇靈不會這么憤怒。

六根妖尾瞬間顯現，這次不再是影子，而是真真切切地六條妖尾，占據了店內不大的空間。

其中一條尾巴像蛇一樣捆住了陸明的脖子，瞬間收緊，將他舉到半空。

然后重重摔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陸明毫無防備，一下就被慣倒在地。

隨后蘇靈又再次將他舉起，縮短距離，使他能靠近自己。

突然蘇靈掐住他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

“我不想讓你直接死掉，總感覺那樣對你來說實在是太輕松了，我要讓你更加痛苦。”

蘇靈的臉掛著冷笑，一抹綠火從她指尖燃起，隨后輕輕的點在陸明的左胸位置。

火焰灼燒帶來的劇痛讓陸明的胸腔劇烈收縮，心臟仿佛被一只滾燙的鐵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摩擦劇痛，呼吸變得短促而艱難，喉嚨里泛起鐵銹味的腥甜。

陸明被丟下，踉蹌著扶住柜臺，白骨手指在檀木柜臺上抓出五道深痕。

墻上的時鐘一刻不停，指針指向了十一點四十五分。

一股狂風將店門口的玻璃門吹開，雨簾中傳來沙啞的吆喝聲：“子時三刻——鬼市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