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中。

大牢內光線昏暗，日夜不分。

如果不是一頓又一頓的飯菜送來，或許關在其中之人都無法察覺時間的流逝。

哪怕被關在幽深昏暗的牢房內數日，孟凡依舊端坐，只是多了幾分不可控的狼狽之態，面色也逐漸變得蒼白幾近透明起來。

“老師。”

一陣焦急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響起，來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被孟凡囑托在宮中夜宴上保護皇帝的談云明。

孟凡抬眸朝著來人看去，輕笑一聲道：“是云明啊。”

談云明將手中帶來的食盒和幾身干凈的衣裳隔著欄桿送到孟凡的手中，他左右看看，見獄卒沒有在意這個方向，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禮部進入沐休，我已稟明禮部尚書，他知我與老師關系，并未阻止我前來探望。”

說著談云明蹲下身體，傾向牢房欄桿的方向，聲音越發小了起來：“……朝中近日發生了不少變故。”

談云明看向欄桿另一頭明明一身狼狽青衫，卻絲毫不顯難堪之色的孟凡，眼神有些復雜。

有了之前和孟凡的那一番交談，自己幾乎都不需要怎么多想，就能猜到朝中近日變故究竟是因誰而起。

談云明不由得下意識在心中感慨——不愧是老師啊！

明明早已不在朝堂之上，偏偏卻能掀起腥風血雨。

定了定心神，談云明這才繼續說道：“大概就是那樣……陛下打著大唐派出使臣與吐蕃和談的打算，同時也在積極調兵，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吐蕃能夠和談……”談云明不知孟凡殺了吐蕃使臣究竟為何，但面對當下的情形和困境，可以的話，他還是更希望萬萬不要走到開戰的那一步。

不然……

不等談云明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就聽見孟凡冷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出去后，找一個機會前去找兵部庫布司令史賀明。”孟凡說出了一個讓談云明有些耳熟的名字。

談云明很快便回想起來，此人也是老師的門生，兩人在孟府的時候偶然相遇過兩次，但彼此之間并算不上熟悉。

兵部庫布司令史的官職也算不上有多高，只是負責兵器儀仗的登記與調配。

老師讓自己去找此人為何？

然后就聽見孟凡繼續說道：“讓他密切注意朝廷中的安排，和草原之地的部署。”

“一有消息，讓他立刻托人前來告知于我。”

談云明恍然。

此時賀明確實合適。

又交談了幾句，談云明這才離開了大牢。

半月后。

賀明從兵部想辦法傳來了朝中最新的消息和兵部的動靜——

“吐蕃和薛延陀已經聯合嗎……”孟凡坐在稻草上，耳邊聽的賀明用急促的聲音匯報著，他的目光凝固的盯著臟污的、黃褐色的牢房墻面，口中說著只有他一人能聽到的話語。

孟凡從胸膛中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神有些復雜，但聲音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吐蕃與薛延陀之事，早就在預料之中，現如今只不過是從暗地里拿到了明面上來。”

然而孟凡心中很清楚，對他來說早就是明牌的消息，對陛下，對朝中那些不明真相的大臣們來說，恐怕不是如此。

賀明點了點頭，一張黢黑的面容越發的皺巴：“短短半個月內便已突襲大唐邊疆數座城池，大唐來不及反應，已經有多處被攻陷……”

說到最后，賀明用力的嘆了一口氣：“對此朝廷和陛下都做出了相應的部署！”

賀明飛快的將自己知道的部分全部都告訴了孟凡。

孟凡聞言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了一副沉思之態。

似乎……好像有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可時間過于緊促，這個想法在孟凡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一時之間也竟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處有問題。

“你先行回去吧。”孟凡對賀明揮了揮手。

賀明沒有異議：“是。”

很快，大牢內又只剩下了孟凡一個人。

他并未像是之前那般呆呆的坐在稻草上沉思，先是一手負在身后轉了幾圈后，孟凡轉身蹲下身來隨手撿起一塊干巴的黑色泥土，隨意揉捏了幾下，然后便在牢房地面上勾勾畫畫起來，似乎是在模擬著大唐和吐蕃、薛延陀的戰事。

……

天幕之下。

高臺之上不止一個人認出來了。

“那是……”程知節摸了摸肚子，開口時有些遲疑，隨即變得肯定起來，他點了點頭說道：“根據之前那人說的大唐作戰部署，模擬的路線和大唐有可能會遭遇的情形！”

認出來后程知節一臉震驚，語氣很是感慨：“好家伙，不愧是他，這手模擬實在是有點東西！”

要知道，多少人帶兵打仗大半輩子，都不一定能有孟凡這一手！

有句話是怎么說來著？

不會這本事的人不代表就不能帶兵打仗，但有這一手的人，絕對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孟凡更是其中佼佼者！

一旁的杜如晦聞言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程知節，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不遠處背靠五姓七望的那群官吏之中，不知是誰開口，聲音傳出道：

“看孟凡這一手，明明人身在大牢之中卻還是不老實，私下誰知道他還有哪些手段？”

“沒準那次陛下涉險，就是他想辦法將消息傳出去的！”

旁邊立刻有聲音附和的說道：“是極是極，畢竟事情如此隱蔽，一般人誰又會想到，一個被關在大牢中人，還能及時的得到來自外界的消息，并且反手就將消息傳出去？”

“對了，他那個兵部門生，也是參與叛亂之人！”

“如此看來，嫌疑就更大了！”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將一盆盆臟水潑到了孟凡的身上。

杜如晦憤怒的瞪大了眼睛——污蔑！這些話通通都是對孟兄為人的污蔑！

憑孟凡的人品和對大唐的忠誠，絕不會……杜如晦看到不遠處的李世民面色忽的就沉了下去。

杜如晦閉上了嘴巴。

李世民目光冷凝的看著天幕畫面，遲遲沒有說話，就仿佛……他心中已然有了一個判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