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

無數百姓看著光幕的方向，熱淚盈眶，聲音中也帶著哽咽。

“此生無悔……此生無悔入大唐，此生無悔入不良……這就是大唐不良人！他們都是我大唐的好兒郎啊！”

“他們不應該死在這里的！他們才不是什么刺客，他們對陛下忠心耿耿！一心只想要保護皇帝！最后也是為了皇帝而死！”

“可嘆……世人多把他們當成了意圖謀反的刺客……陷于污名之中……”

說著他們忍不住低下頭，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太慘了！

這些人死的太凄慘了！

所有人到最后一刻還在廝殺！

勢必要消滅那些真正的謀反之人！

然而……不良人們終究還是死了，死前還被誣陷于刺客的名號，如若不是今日真相大白于天下，怕是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被正名……

“不良人……不愧是大唐的不良人……”杜如晦共情于這些不良人，他扭過頭去，眼角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嗓子發酸發緊，難以再說出什么話來。

而李世民看著光幕，眼中泛起了淚光，他的嘴唇緩緩動了幾下，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著。

緊接著，李世民像是想到了什么，面容逐漸變得憤怒起來：“可恨！趙吉可恨！這些和趙吉勾結在一起的宮人，還有那值守官更是可恨！”

“想當初……想當初……”李世民的聲音一點點小了下去，但里面還是帶著滿滿咬牙切齒的情緒：“……朕不明真相，在值守官死后還追封于他，沒想到……”

李世民的眼神中閃爍著怒火，他用力的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胸膛重重的起伏著，這才勉強壓制住了暴怒的念頭。

“立刻罷免其追封！”冷靜下來的李世民猛然睜開眼睛，他帶著帝王獨有的冷酷無情，不放過已死的值守官，徹底將他身后名打落塵埃：“挖出其尸首，以此告慰那些死去的，忠于大唐、忠于朕的不良人在天之靈！”

李世民不知那些已死去的不良人的身份，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這種方式來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讓那些去死的不良人知曉，他們的努力并沒有白費！

“陛下！”就在這時，人群中的魏征上前一步，虎目睜圓，一副怒發沖冠之姿。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李世民，臉上帶著不贊同和斥責之色，雙手拱起，朱紅色的袖擺用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陛下難道以為——自己所做之事，便一絲錯漏都無嗎？”

“無論是吐蕃使臣之事，又或者是不良人之死……樁樁件件，明明陛下之錯最大！”

魏征高聲呵斥。

頓時，四周一片寂靜，鴉雀無聲，無論是下方的平民百姓，又或者是高臺之上的文武百官，都睜大了眼睛看向正義直言的魏征，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當眾指責皇帝之錯？

百姓們從未見過如此場面，朝臣們稍微好上一點，畢竟……只要想到指責之人乃是魏征，也就沒有什么不能理解的，魏征一貫便是這般性子。

然而，這些指責并非就是全部。

魏征慷慨激昂，言詞激烈，將李世民所有錯漏一應指出后，終于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臣以為，陛下應當下罪己詔！”

“言明自身之錯，日月昭昭，萬民共睹，以此為鑒！”

此話一出，哪怕是之前還能冷靜下來的那些朝臣們，腦子里也轟的一下！

罪己詔？

對皇帝而言，若是真的下了罪己詔，意義十分沉重……

畢竟，所謂罪己詔不同于其他詔書，乃是皇帝對自身的檢討和內省。

萬方有罪，在予一人。

帝王頒布罪己詔，需要言明自身之過錯，檢討在替天行道過程中做錯了什么事情，同時向上天和蒼生承諾自己必定要改過自新，并懇求天下百姓“刺寡人”，直言敢諫，監督自己，以便獲得諒察。

全部進行下來，可以說是徹底將皇帝的顏面扔在了地上，任由人來踐踏。

李世民……也是好面子的。

平常要接受來自魏征的諫言就算了，現在還要親自下罪己詔……李世民的臉色不斷變化著，表情難看至極，但魏征一步不退，虎視眈眈的看著他，擺出一副不同意便繼續進行諫言的姿態。

“朕……”李世民的嗓音有著嘶啞，他的眼神中滿是掙扎：“此事，的的確確是朕之過錯！”

李世民終于還是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說出來后，李世民的心中輕松了些許，他長嘆一口氣，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掙扎，反而是一種無奈的認命：“朕同意了……晚些時候，朕會親下罪己詔，公諸于天下萬民！”

魏征拱手彎腰：“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百官和下方的百姓立刻跟上，聲音如同浪潮，一波比一波高。

“陛下……”隨著其他同僚們一起高呼完后，尉遲敬德左看看右看看，臉上表情猶豫，遲疑了半晌后他還是吞吞吐吐的說道：“那個啥……既然這樣，陛下是不是可以考慮放了孟凡……”

“畢竟他也是一心為了陛下著想嘛！”

程知節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將軍肚，在一旁止不住的附和點頭：“是啊是啊，陛下要不要考慮一下？官職什么的就算了，留他一條小命唄！”

不少人和官吏聞言也紛紛附和了起來。

崔國公聞言扭頭了一眼說話之人，冷哼一聲：“憑什么饒了他？難道那些事情他就沒有做過嗎！”

“死罪不可免！”

背靠五姓七望的官員們也都順著崔國公之言反駁了起來：“沒錯，孟凡是孟凡，不良人是不良人，不良人忠誠于大唐，和他孟凡有什么關系？”

“他犯下大錯就應當斬首！以儆效尤！”

雙方爭論不休。

李世民聽著卻遲遲沒有開口。

他目光遙遙地看向跪在處刑臺上的孟凡，神色復雜，最終……還是沒有松口。

“朕已同意下罪己詔，朕之過錯無可抵賴。”李世民雙手負在身后，聲音沉沉：“而他孟凡也犯下了其他那些罪責。”

“這哪一條不是死罪？”

“功是功，過是過，兩者絕不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