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就是這里了。”

機車在街邊停穩，鷹山仁利落地跨下車，目光鎖定了不遠處那棟沉寂的公寓樓。

反町昇已經進入公寓之中了。

他側過頭，看向身旁異常安靜的左丘：“怎么了？”

鷹山仁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探究。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按照這小鬼這半個月來雷厲風行的作風，此刻恐怕早已提起驅動器，迫不及待地沖上去了。

像現在這樣，只是沉默地站在自己身邊，簡直有點不太對勁啊。

左丘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視線死死釘在前方公寓樓某一扇漆黑的窗口上。片刻，他才低沉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那里，有一股讓我感覺很熟悉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聽著左丘的回答，鷹山仁若有所思，“應該是之前那頭逃掉的螢火蟲Amazon。”

“那家伙還真是自負啊，選擇同Amazon同居，真是個瘋子?！?

意識到御堂英之助為了研究，而做出這種事情，鷹山仁倒也沒有多懷疑。對于一些研究人員來說，實驗可比他們的生命還要重要。不過，御堂那家伙也不是這樣的研究人員吧…

左丘將Sigma驅動器拿出，側頭看向鷹山仁：“仁叔，我們現在去？”

“御堂英之助那家伙交給我。”鷹山仁沉聲道，語氣略顯復雜。

“御堂？”左丘捕捉到了對方那一瞬的遲疑。

“嗯…走一步看一步吧?！柄椛饺首罱K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在鷹山仁震驚的目光中，左丘了然地點點頭。

他明白仁叔的選擇。

只要御堂英之助還是人類這副皮囊，仁叔心底那份對同類的底線，就難以徹底跨越。即便面對野座間制藥這罪魁禍首，仁叔的第一選擇也總是談一談。

不過——

仁叔的這個想法怕是得泡湯了。

就野座間制藥那會長天條隆顯那套理論，怕是談不攏。

所以啊，還是得他出手。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再多言，徑直朝著那棟公寓走去。

……

公寓，客廳里。

櫛原躍人將一杯溫水輕輕推到飯柴紬面前，臉上堆砌著恰到好處的沉重與歉意：“紬……真的很抱歉……”

他看著眼前眼神有些空洞的女孩，語氣充滿自責，如同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員：“如果我當時能再快一點……昇他也許就不會……”

飯柴紬打斷了他的話，而是抬起頭盯著面前的帶著眼鏡的青年：“櫛原先生，一直都知道我和昇是Amazon嗎？”

客廳內一陣沉默。

“櫛原先生，”飯柴紬猛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睛卻像淬了冰，直直刺向眼鏡青年，“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我和昇是Amazon，對嗎？”

客廳陷入一片沉默。

面對櫛原的沉默，飯柴紬的目光緩緩移向那個在角落安靜下著國際象棋的西裝青年，聲音干澀：“他……也是，對嗎？”

“紬……”櫛原躍人緩緩摘下眼鏡，用手指疲憊地按了按眉心，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心理負擔，“我……很抱歉欺騙了你們。是的，我確實在觀察你們。”他抬起眼，目光變得真誠，“但我發誓，我的初衷絕非惡意。我想打造的，是一個人類與Amazon能夠真正共存的世界。而昇……他是我找到的最理想的人選?！?

“他渴望為Amazon尋求一席之地，卻又恪守著絕不侵擾人類的底線……他的理想，幾乎就是我所追尋的藍圖……”櫛原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了痛惜，“可是……命運弄人……我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頹然地坐進沙發，將臉埋入手掌，肩膀微微顫抖，一副痛失摯友與理想的悲慟模樣。

“昇的渴望……”飯柴紬呢喃著。

不由得想到反町昇一直掛在嘴邊的話。

他想建立個Amazon不再受到人類壓迫的世界。

他想建立個Amazon與人類共同生存的世界。

在哪個世界……

“昇，你也想看到那樣的世界吧?！鄙斐鍪职丛谛乜?，飯柴紬輕聲呢喃，目光變得堅定。

櫛原躍人余光留意著飯柴紬的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揚。

是啊。

昇君，你可真是死了也就為我發力啊。

真是我最摯愛的摯友。

“咚咚咚——”

敲門聲逐漸響起。

“開門！開門！”

“櫛原，你給我開門！”

櫛原躍人將眼鏡重新戴上，臉上滿是茫然。

“我怎么聽到昇的聲音了？”

“不可能啊，鷹山仁那家伙……”

此時，敲門聲隨即演變成了砸門聲。

沉悶的砸門聲響起，客廳里的門不堪重負，被一拳一拳的砸碎，露出了一個窟窿。

當看著從窟窿里鉆進來的反町昇，櫛原躍人張了張嘴，臉上滿是愕然。

“昇？”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飯柴紬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臉上滿是驚喜，“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下著國際圍棋的西裝青年走到櫛原躍人身旁，目光落在兩人身上，那是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神。

櫛原躍人從最初的震驚中迅速回神，鏡片后的眼神劇烈閃爍著興奮。

雖然完全不清楚這家伙是怎么從鷹山仁那個怪物殺手手里逃脫的……但是……

珍貴的實驗體……竟然自己回來了？

這簡直是……太棒了。

“昇。”櫛原躍人扶了扶眼鏡，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你……”

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反町昇打斷。

“櫛原先生?！倍⒅媲暗臋痹搭畷N捏緊拳頭：“是你…是你把我和紬的藏身之處……泄露給鷹山仁他們的，對嗎？！”

飯柴紬猛然看向櫛原躍人。

一瞬間，整個事件的思路在大腦中被理清楚。

櫛原躍人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緩緩消失。他沒有立刻反駁，只是沉默了幾秒。接著，他竟然輕輕地、一下一下地鼓起掌來。

“啪…啪…啪…”

掌聲在沉默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真是的……”他搖著頭，聲音里充滿了遺憾，“……暴露得比預想中要快啊?！彼沉艘谎叟赃呇凵癖涞娘埐窦?，放棄了繼續編織謊言的打算。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茶幾旁，拿起水壺，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水。他扶了扶眼鏡，語氣變得如同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實驗步驟：

“是啊，沒錯，是我?！彼艘豢谒?，抬眼看向反町昇，“畢竟…我們不是有著共同的目標嗎？通往新世界的道路，總是需要……一些必要的犧牲品來鋪就的。讓你親身體會到鷹山仁那種絕對力量的差距，才能徹底粉碎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真正下定決心啊?！?

“可惜了……”他攤了攤手，“我的好意似乎被誤解了。不過，現在醒悟也不算晚?！彼俅紊斐鍪?，做出邀請的姿態，臉上帶著施舍般的微笑，“怎么樣？昇，紬，我們依舊可以合作。放下那些無謂的情緒，和我一起，親手推開那扇新世界的大門！這才是昇你真正的價值所在！”

“開什么玩笑！！！”反町昇怒吼著，“我們不是你的實驗品！更不是你棋盤上任你擺布的棋子！紬，我們走！”

“唉……”櫛原躍人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那點笑意也徹底消失，“真是……令人頭疼的選擇啊。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拒絕，還是覺得……浪費了我的時間和期待?！彼⑽壬?，對著身旁西裝青年，輕聲道：

“那么……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前原先生。”

隨著櫛原的話音落下，他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戴好眼鏡。

而一直靜立著的前原，在聽到命令的瞬間，鎖定了反町昇和飯柴紬，緩緩地向兩人逼近。

“果然是你，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