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革命的批評者給保守主義帶來了什么

法國大革命的批評者為早期的保守主義者留下了豐富的論據、隱喻和修辭感染力，可以用來對抗保守主義的第一個對手，即19世紀中葉的自由主義者。革命錯誤地認為社會是沖突和競爭的，而事實上社會是有機和協調的。革命摧毀了穩定和秩序，因為它受到錯誤觀念的誤導，認為變化是可行或可取的。社會成員不應以破壞性傲慢態度對社會提出質疑和發號施令，相反，應該由社會引導其成員并告訴他們職責之所在。正如盧梭這位法國革命的精神導師所宣揚的，人民的善良固然并不全然是“天生的”或者前社會的，但正是社會尤其是現代的競爭性社會才使他們變壞。人民并不像大革命中那些書卷氣十足而又愚蠢的律師所相信的那樣能夠始終作出明智的選擇并進行自我治理，人民就其整體而言是軟弱和有缺陷的，需要強有力的引導。人民也不像社會的哲學批評家所假裝的那樣可以跳出社會并以局外人的視角作出判斷，他們只能從社會等級和職位所框定的自身處境出發得出判斷標準。即便人民能夠采局外人的視角，但社會是如此微妙復雜，絕無法用宏大的原則來加以評判，而原則注定是松散和不合用的。對社會的恰當理解是：它是傳統的體現，其本身便是一座知識庫，是進行自我理解的基礎。

以上就是保守主義先驅的遺產。對社會和諧的否認、政治理性的局限性以及人類道德的缺陷使一種具有破壞性的對進步的信仰應運而生：它過于相信社會的穩步改善，以及要么對人民內在的善深信不疑，要么天真地相信人民是可改進的。歷史像神的旨意一樣不可捉摸，社會也晦暗不明。人民有其自身的缺陷，無力進行自我引導。當19世紀中葉與自由主義的爭論公開化之后，保守主義可以從18世紀90年代所打造的反對革命的槍械庫中挑選趁手的武器——有反個人主義的，有反平等主義的，也有表達政治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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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關于威廉·格拉德斯通（又譯“威廉·格萊斯頓”）的做事風格及其他方面的介紹，可見［美］埃德蒙·福賽特：《自由主義傳》，第139—144頁。這里將相關內容摘錄如下：“他有機器一般的生活節奏：每一口飯都要令人稱奇地咀嚼三十二次，他將希臘語版《伊利亞特》通讀了三十六遍，一生累計讀書兩萬一千本，大約每三天讀完兩本，并對其中許多書做了注釋。”——譯者注

(2)　即1793年至1794年的雅各賓專政時期，是法國大革命期間一段充滿了血腥和暴力的時期。——譯者注

(3)　此書目前有英文影印版和中文版。影印版見［法］約瑟夫·德·梅斯特爾：《對法蘭西的思考》，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中文版見［法］約瑟夫·德·邁斯特：《論法國》，魯仁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邁斯特”又譯“梅斯特”“梅斯特爾”。——譯者注

(4)　此書已有多個中文版面世，這里不一一羅列，感興趣的讀者可自行查閱。——譯者注

(5)　這篇文章的中文版節選收錄于《埃德蒙·伯克讀本》一書，見［英］埃德蒙·伯克：《埃德蒙·伯克讀本》，陳志瑞、石斌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年版。——譯者注

(6)　其英文全稱是A Philosophical Inquiry Into The Origin of Our Ideas of the Sublime and Beautiful，已有中文版，見［英］埃德蒙·伯克：《關于我們崇高與美觀念之根源的哲學探討》，郭飛譯，大象出版社2010年版。——譯者注

(7)　一位論是一種基督教學說，強調上帝只有一位，否認三位一體和基督的神性。——譯者注

(8)　規則功利主義是功利主義的一支，它認為若每個人都遵守同一套道德規范，就能產生最大快樂值。常見的應用可見于交通規則，若大家都能遵守交通規則，那么交通就能安全便利（最大快樂值）。——譯者注

(9)　此書已有多個中文版面世，感興趣的讀者可自行查閱。——譯者注

(10)　中文版見［法］夏多布里昂：《墓畔回憶錄》，程依榮等譯，東方出版社2005年版。——譯者注

(11)　是指歷史上法國正統派（legitimists）所持的立場和觀點。正統派是法國歷史上一個擁護波旁王朝的保守主義派系，支持法國革命期間的王朝復辟，主張法國王位繼承必須嚴格按照傳統的薩利克法來進行，主張長支繼承制。在1814年波旁復辟后，正統派逐漸成為當時法國三大右翼政治力量之一，其他兩支是奧爾良派和波拿巴派。——譯者注

(12)　夏多布里昂認為大自然充滿了宗教的神秘美，而森林是宗教的搖籃。——譯者注

(13)　這兩個中篇小說已有中文版，見［法］夏多布里昂：《阿達拉　勒內》，曹德明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譯者注

(14)　黑格爾在《精神現象學》中寫道：“普遍的自由所能作的唯一事業和行動就是死亡，而且是一種沒有任何內含、沒有任何實質的死亡……它因而是最冷酷最平淡的死亡，比劈開一棵菜頭和吞下一口涼水并沒有任何更多的意義。”引自［德］黑格爾：《精神現象學》（下卷），賀麟、王玖興譯，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119頁。——譯者注

(15)　這篇文章即The Origin and Principles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 Compared with the Origin and Principle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后來發行了單行本，并且已有中文版，見［德］弗雷德里希·根茨：《美法革命比較》，劉仲敬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4年版。——譯者注

(16)　這里指的應是1786年至1787年發生在馬薩諸塞州的謝斯起義或謝斯叛亂（Shays' Rebellion）。此處似為一處錯誤，經查詢，謝斯暴動期間叛亂者并未攻擊稅務局，而是攻擊了幾座地方法院，原因是法院作出有利于債權人的判決，并授權稅務官員沒收私人土地和財產以抵償稅款。——譯者注

(17)　這句話出自1787年2月22日杰斐遜致阿比蓋爾·亞當斯（Abigail Adams）的一封信，其中文版收錄于《杰斐遜集》（下）。見［美］梅利爾·D.彼得森：《杰斐遜集》（下），劉祚昌、鄧紅風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3年版，第992—993頁。——譯者注

(18)　這句話出自1787年11月13日杰斐遜致威廉·S.史密斯（William Stephens Smith）的一封信，其中文版亦收錄于［美］梅利爾·D.彼得森：《杰斐遜集》（下），第1020—1021頁。——譯者注

(19)　此處似為一處錯誤，接替杰斐遜出任美國駐法國全權公使的是威廉·肖特（William Short）而不是莫里斯，莫里斯從1792年6月3日正式獲得任命，接替肖特出任駐法公使。見美國國務院網站，https://history.state.gov/departmenthistory/people/chiefsofmission/france。——譯者注

(20)　這句話出自1796年4月24日杰斐遜致菲利普·梅齊（Phillip Mazzei）的一封信，其中文版收錄于［美］梅利爾·D.彼得森：《杰斐遜集》（下），第1181—1183頁。——譯者注

(21)　這段譯文出自《聯邦黨人文集》中文版，見［美］漢密爾頓、杰伊、麥迪遜：《聯邦黨人文集》，程逢如、在漢、舒遜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318頁。——譯者注

(22)　《權利法案》是美國憲法前十條修正案的統稱，以列舉的方式確立了對個人權利的憲法保障。1791年12月，也就是費城制憲會議結束四年多以后，《權利法案》正式生效，成為美國憲法的一部分。——譯者注

(23)　制憲會議期間，喬治·梅森建議在憲法中增加《權利法案》，但未被會議采納，在制憲會議結束時他拒絕在憲法最終文本上簽字。根據他的《對政府憲法的反對意見》（“Objections to this Constitution of Government”）一文記載，他反對簽署憲法的首要理由是憲法中缺乏《權利法案》。由于自己的主張未被采納，制憲會議結束后梅森情緒頗為惡劣地返回弗吉尼亞的家中。梅森早在1776年便主導起草了《弗吉尼亞權利法案》，該法案后來成為美國憲法《權利法案》的基石，梅森也因此被稱為《權利法案》之父。——譯者注

(24)　麥迪遜最初反對在憲法中增加《權利法案》，后來在各州批準憲法所展開的辯論中，他逐漸改變看法，成為《權利法案》的支持者，并于1789年6月在第一屆美國國會上提出憲法修正案動議。——譯者注

(25)　南北戰爭之后，美國先后通過了第十三、十四、十五憲法修正案，這些修正案廢除了奴隸制，確立了正當程序和平等保護原則，賦予黑人以選舉權，從而深刻改變了美國憲法和美國社會，以至于被美國當代歷史學家埃里克·方納（Eric Foner）稱為“第二次建國”。關于這些修正案的起源、制定和影響，見［美］埃里克·方納：《第二次建國：內戰與重建如何重鑄了美國憲法》，于留振譯，商務印書館2020年版。——譯者注

(26)　“偉大的妥協”又稱“康涅狄格妥協”。美國制憲會議期間，關于聯邦國會議員人數如何分配，代表們意見不一。弗吉尼亞方案主張比例代表制，按各州人口多少來分配議員數目；新澤西方案則主張實行平等代表制，即每個州無論大小，議員數目完全相同。最終，制憲會議采納了康涅狄格州的提案，該提案在弗吉尼亞方案和新澤西方案中達成妥協，分別建立了聯邦眾議院和聯邦參議院，眾議院代表的數目按各州人口分配，參議院則不論大州小州，每州兩位參議員。——譯者注

(27)　又稱“五分之三妥協”，是1787年制憲會議上美國南方和北方達成的協議，其內容是將奴隸的實際人口乘以五分之三，來確定眾議院成員分配和稅收分配。——譯者注

(28)　該提法出自［美］理查德·霍夫施塔特：《美國政治傳統及其締造者》，崔永祿、王忠和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12頁。霍夫施塔特在書中寫道，麥迪遜認為在組建政府時“必須‘使各組成部分形成一種相互關系，以此互為制約，各司其職’。開國先輩們相信，只要國家設計得當，就可以形成一種協調的互相抑制的制度，各種利益集團之間、階級之間、派系之間以及政府各部門之間就可以互相制約”。——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