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因這時節時有大雪，山中道路難行野獸潛藏。

往年每到這時節，清河縣縣城都會有民間的廟會，鄉民趁著無法進山集體休息的時間趕個集。

百姓串鄰訪友，慶祝一年平安，以及希冀來年收獲滿滿。

今年縣內雖然出了幾單大案，但所幸波及的百姓并不多，加上近日衙門日夜派人巡邏，倒是沒有影響年終的喜慶氣氛。

城內鄉紳也會趁著這時節招募些長工短工，還有些會擺下宴席博個鄉賢的名頭。

當日嚴杰來到清河縣給縣令縣尉遞送了拜帖，大概意思就是希望衙門出面當個中間人，調停一下破山幫與鎮遠鏢局的僵局。

字里行間都是對衙門管理不易的理解體諒。

實際則是一封戰書，江湖事什么時候會提前知會衙門了。

如今鏢局占住了獵莊，所謂調停不過就是仗著嚴府的名頭，想讓人家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來。

一旦商談無果，便是不停休的開戰爭奪。

這封調停的拜帖只是給衙門的一個提前通知，盡量讓事情稍微體面一點。

但是劉志也有為難之處，當初破山幫、鎮遠鏢局、通寶當鋪縣里三大江湖勢力。

之所以選擇對破山幫動手而沒有選擇其他兩家也是有原因的。

通寶當鋪不爭不搶，只牟利，衙門當然不管。

鎮遠鏢局則是因為其制度，一旦震動影響民生。

凡是鎮遠鏢局所招募的鏢師，鏢局都給提供城內房產住處供其家眷使用。

能有工錢，又給個體面住處，吸引了山中不少身手過人的獵戶、江湖人投靠也成就了鏢局的仁義之名。

但是當你想退出的時候，這房子可就成了桎梏。

“想退出鏢局，另謀高就？煩請先交還鏢局提供房產再說。”

“年老血衰無力走鏢，房子居住多年？”

“那沒關系，鏢局體諒你，你年老了可以到鏢局教習新人，再說了你還有個兒子可以讓其出來走鏢。”

“兒子舍不得，那你一身武藝傳了徒弟，不得讓徒弟盡孝？”

就這樣利用這一項規定，鏢局深深與當地民生綁定在一起。

劉志之前去調查山市倉庫失竊案時，倉庫外圍看見那一片片房區就是這么來的。

若是兩相爭斗，鏢局落敗，占據的新幫派哪里肯收容這一批家眷。

到時候縣內就出現一大幫無所局的流民，這正是衙門不愿意見到的。

因此也只能出面，希望能把事情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傍晚。

清河縣內最出名的酒樓醉仙居，此時早已亮起一盞盞紅燈籠，風雪中緩緩搖晃看著十分喜慶。

嚴杰不愧是大戶出身，出手就是闊綽，直接宴請了衙門所有人前來。

整座酒樓早已被包下，一樓坐著不少人，大抵都是衙門辦差的一些衙役，以及一些縣兵，林軒也在其中。

二樓則甚為雅靜，只有一桌，是嚴家的兩位親隨，鏢局的幾位鏢頭，與衙門的袁尚譚文兩位捕頭，曹平因在養傷故而沒有出席。

繞過山水屏風，里面一華麗清靜包廂內。

鏢局的大掌柜魏寬早已落座，季縣令與劉縣尉也都換了便裝前來。

而大掌柜對面的正是嚴杰。

大掌柜魏寬早已經知曉嚴府來人，只是收到拜帖之時還是感覺有些意外。

但是魏寬很快就想明白了，拜帖是金刀嚴府嚴杰而不是破山幫石豪。

鏢局雖說損傷了些人手，但是到底是吃下了獵莊一大批貨，利潤豐厚折損人手的事內部自然不會提。

鏢局有準備做出一些讓步，若是能談妥那最好不過，指不定雙方后續還有更多合作。

“感謝三位今日賞臉前來赴宴，嚴某也是近日得知石師弟執掌破山幫與鎮遠鏢局產生了摩擦，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特意請縣令縣尉牽頭邀大掌柜來此商議。”

“嚴公子不必客套了，兩位不妨去小廂房內里商談，我與劉縣尉前來，只是為了本縣的安寧穩定。”

醉仙居的廂房內還布置了一間小廂房，方便客人商談事情討價還價用的。

季縣令與劉縣尉本就不想直接參與這種地方勢力的利益牽扯中來，但是不想鬧出太大亂子，才出面牽頭雙方商談的。

幾名打扮光鮮亮麗的侍女如同蝴蝶般往來穿梭上菜，不一會桌面已經滿滿當當。

嚴杰與魏寬對視了一眼，雙雙步入小廂房。

“魏掌柜的，打開天窗說亮話，鎮遠鏢局秋季一插手可是讓破山幫損失不少人手貨物，要知道石豪于嚴府學藝對府內平日多有孝敬。”

“嚴公子，這江湖紛爭本就無常，而且是這石豪弒父殺兄，我們看不過眼才出手幫襯的，并非是不給金刀嚴府的面子。”

嚴杰一聽頓時臉露不喜之色，以往打出金刀嚴府的名頭，遇見這些個江湖勢力誰不是恭恭敬敬的。

本就沒指望這個商談能把破山幫的地盤談回來，但也不代表鎮遠鏢局可以這般跟他說話。

鎮遠鏢局背后也有世家，但是請出來與嚴府商談事情性質就變了。兩世家只會把一切吃干抹凈，至于留不留口湯還得看心情。

魏寬看魏杰表現，心想有戲，這個嚴杰與往日接觸的那些世家派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貍不一樣。

“嚴公子先別著急，魏某這里有一方案或可讓雙方滿意。”

“說來聽聽。”

“我知道破山幫以往每年交付嚴府各項進項約莫三成，地方各處打點約莫兩成，如今鏢局占據獵莊，雙方來回爭斗未必有利。”

“鏢局這里我倒是可以做主，待來年開春鏢局占住山道后，仍每年交付嚴府三成，另外每年奉上一成與嚴杰少爺。”

世家扶持地方勢力的分成大抵都差不多，只是鏢局本身走鏢各處打點本來就少不了。

就算吞下破山幫給各處上下打點再提上一提也花不了太多，單獨給嚴杰個人一成，讓其解決嚴府這邊還是有賺頭。

嚴杰聽了不置可否，自己對石豪這個師弟也談不上什么感情。

本來今日設宴，就想找機會談談怎么保障嚴府每年的利益的，卻沒想到魏寬給了自己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