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敖欽看似抱怨天庭，實則點明規則，也是在暗示李世民，今日不要逾越了那規則。

李世民淡然一笑：

“風調雨順，乃黎民所盼，朝廷亦按禮制祭祀。然朕今日所言，非止于此。”

他目光炯炯，看向四位龍王，

“今歲秋收，我大唐天軍犁庭掃穴，北滅突厥，俘獲其土地之上民眾百二十萬。”

此言一出，四位龍王投影的目光都微微一凝。

他們知道，這人皇倒是不費時間，竟然直奔主題。

四海龍王今日冒險前來，也正是為此。

這突厥的百萬人口，在人間是巨大的力量；

在神道眼中，則是海量的、無主的、可塑的信仰之源。

尤其對于信仰來源從來受限，至今都只有沿海零星祭祀、且受天庭嚴格約束的龍族而言，這誘惑難以抗拒。

足以以命來搏一搏。

北海龍王敖順聲音低沉，如寒冰摩擦：

“突厥人？蠻荒之民，畏威而不懷德。人皇陛下提及此輩，意欲何為？”

他靠近北方，對突厥了解更深，也要李世民率先點明此事。

李世民主動說給，和他龍族主動說要，是兩個概念。

但李世民，并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

“朕欲將此百二十萬突厥之民，”

李世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其信仰，盡歸于龍族！”

轟！

仿佛有無形的驚雷在殿中炸響。

盡管四位龍王都是投影，盡管他們早就知曉了今日要商議之事，但在確認的這一刻，他們才放心，這不是渭河那條懶龍蒙騙于他們。

四海龍王那瞬間爆發的意念波動，讓水鏡術都劇烈震蕩了一下。

盆中水面翻騰不休。

敖欽眼中赤光大盛，敖閏的冰冷也帶上了一絲灼熱，敖順的粗獷面容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連最沉穩的敖廣，龍須也微微顫動。

“此言當真？！”

敖欽還要再度確認。

“君無戲言。”

李世民語氣之中，斬釘截鐵：

“然，此非無代價之饋贈，亦非無約束之盟約。”

投影之中的東海龍王敖廣深吸一口氣，壓下早已按耐不住的激動，沉聲說道：

“人皇陛下請直言條件。如此厚禮，所求必重。”

言語之中，都新增了幾分尊敬。

此時，房玄齡適時上前一步，聲音清朗，條理分明：

“陛下之誠意，已盡顯于此百二十萬生靈之信仰歸屬。

為龍族計，亦為避天庭耳目計，此信仰不可再稱‘龍王’，當尊為‘云雨主’！

此名既合龍族行云布雨之天職，又隱去‘龍王’之顯赫稱謂，可大大降低天庭關注之風險。

突厥部眾，當于安置之地廣建‘云雨主祠’，四時祭祀，香火不絕。”

“云雨主。。。”

突如其來的建議，讓敖廣沉吟片刻，四位龍王投影之間，也多了微光閃爍，是他在與其他三位龍王意念交流。

最終，敖光緩緩點頭：

“此名尚可，避諱天庭，不失尊榮。可！”

李道玄在此刻緊接著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大唐所求者，其一：龍族需傳下可供人族修行的功法！非是淺顯的導引吐納，而是能登堂入室、有望超凡之法門。”

東海龍王敖光聽到此要求，也在意料之中，他準備出言答應，但是卻補充了一個新的要求：

“我四海龍宮，萬載收藏。可擇其精要、基礎且適合人族體質之法，分批傳下。然，水行功法典籍，恕難傳授。”

看著李道玄眉尖一挑，似有兇意蔓延，敖光適時補充道：

“這是為免龍族功法過于依賴水行之力，引天庭猜疑，所傳功法，須避開水行。只能以金、木、土、火四行，或中正平和之無屬性功法為主。煉體、煉神、符箓、陣法、煉丹之術，倒是皆可在所求之列，合計不超過十部之數。”

李道玄與李世民、杜如晦注目相對，最后彼此點頭，算是認可了這樣的理由。

這樣既避免了人族過早暴露是與龍族合作所生，亦能遏制水行人族未來某一日取代龍族地位的可能。

“可。”

李世民只吐出了一個字。

敖光點頭，卻又提了一個要求：

“還有一點需要處理。批量而又完整的功法不可能輕易出現，所以，你們最好是擇一容易暴露的人間宗門，滅了他宗，取了他法，以做遮掩。”

李道玄問了一句：

“看來龍王是有推薦被滅門的宗門了。”

敖光臉上沒有露出顏色，只是隨意說道：

“是有一個選擇，既不是大宗，也與魏王有所瓜葛，恰好用來滅宗，再合適不過。”

李道玄瞬間就有了答案。

“江州鎮淵宗？”

“正是此宗。”

自己江州之行所遇，竟然被龍族知曉的一清二楚。

這是推薦，更是示威。

而那傳承百年宗門，只是因為完全無關之事，就要被滅宗取經。

修行殘酷，因果承負，當真可怖。

“北海附近，就不能有什么遺跡供挖掘的嗎？”

李道玄驀然問了一句。

北海龍王敖順明晰了他的語中含義，出言戳滅了他的幻想：

“南蟾部洲地表不可能有如此多秘籍，越過北海，到了北俱蘆洲挖掘，能活著回來的機會就渺茫了。”

敖順雖未明說，但李道玄知道，還是因為真武。

“那鎮淵宗，是什么背景？”

李道玄再問。

“天庭之主，玉皇大帝輔弼四大天師之一，許遜。”

沉默，回應敖順回答的，是大唐一方長久的沉默。

這是讓大唐，滅天庭宰相人間道統滿門的節奏啊。

是合理的建議，還是要交的投名狀。

因果之重，原來不是由鎮淵宗承受，而是由他大唐承受。

“這不可能。”

李道玄直接出言否定了龍王的建議。

“那這些功法的由來，你們準備如何解釋？”

西海龍王敖閏冷冷問道。

李道玄腦海中劃過一個李世民之前心心念念的東西，于是說道：

“北海之畔，如今盤旋著一只九頭鳥，我等前去獵殺一番，爆出一些功法。”

李道玄仔細描述了那鳥形貌，三龍看向一身玄袍的北海龍王敖順。

敖順自是聽出了李道玄描述的是誰：

“那只九頭蟲可不是你等修為可以招惹的。”

稍作停頓，敖順卻說出了一個轉折：

“但是，那只惡蟲的確是功法來源的好借口，打上一架，恰巧尋到他巢穴，理由就備齊了。那天庭也沒法從他口中問出事情的真相。”

因為只有李道玄懂的原因，李道玄無良地笑出了聲：

對不起，九頭蟲，幫大唐背個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