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咱們這次可是栽了啊。”

徐賴子話音里帶了些哭腔，他剛從錦衣衛巡捕局出來，因為這一趟巡捕局之旅，幾人反而搭進去了五百兩銀子。

沒天理了呀，他們在胡同里面好不容易開了個煤鋪子，轉眼間胡同口就開了個什么蜂窩煤鋪子。

特么你要一直是蜂窩煤鋪子，他徐大爺也就認了，可你前天還是個米鋪啊，真是卡著點跟哥幾個競爭！

徐賴子當然咽不下這口氣，直接上門說理，沒成想小伙計也不講道理，說什么蜂窩煤是天子所制，特意恩惠給京師百姓的東西。

開什么玩笑，天子那可是高坐紫禁城云端的圣人，據說連小媳婦都有七十二房，制煤？

還不如說天子給蜂窩煤捅眼靠譜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他徐賴子是不信，在他徐大爺面前，一個小伙計別說扯天子，就是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謝三哥這幾天一直念叨要轉型，囑咐他們莫要動粗，要給街坊留個好印象，他也沒別的要求，這家鋪子把價格漲上去就行。

他家煤炭一百斤賣九錢，這家鋪子一組蜂窩煤賣一錢，這，這簡直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

但是啊，興許是這段時間放貸追貸的活計干的少了，街坊里忘了他徐賴子的威名，一個伙計就給他直接拒絕。

徐賴子剛躺店門口，準備放大招，就有一個什么振業所帶著巡捕局的人來了。

這下倒好，掏空家底掃出來三百兩銀子創業，中道半而崩猝，反而還欠下謝三哥二百兩，這也就是多年的大哥，要不聽牢里說要送他去煤場打灰。

啪！

謝老三直接上手，給了徐賴子一巴掌。

“怎么跟你說的，不要惹巡捕局，不要惹，還是踏馬被抓住了。”

謝老三心情相當的不爽利，這煤價怎么就崩了呢？

哪怕是降，你也是應該緩慢的降啊，漲的時候猛漲，他個小蝦米不知道消息，自然是跟不上，崩的時候血崩，他更跑不掉，他一個小門小戶的小散戶沒法混了啊。

更令他郁悶的是，這幾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好不容易攢下了三千多兩家底，一口氣給他干進去兩千兩。

望著砸手里的一堆煤山，專業出身的謝老三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下，一千八百兩的本，現在就算是把煤按著蜂窩煤的價格賣出去，才堪堪回本六百兩，真是虧到姥姥家了。

“三哥，我沒惹啊，真的，這次在店門口我連個臟字都沒說”，徐賴子大為委屈，捂著腮幫子辯解道，“真的，我褲子還沒褪下來呢，巡捕局就來人了。”

“三哥，咱們是不是得罪巡捕局了啊？”

又一個小弟開口發問。

“沒有吧”，被小弟這么一說，謝老三也有些不確定了，話說新來的李千戶他夠不到，但管坊百戶他還真去送過，只是東西被拒了。

這也算得罪？

他特意打聽過，周邊幾片同行送的東西都被拒了啊，這顯然不是針對他。

謝老三撇了一眼身前的煤堆，感覺更加鬧心，得不得罪可以先放放，這堆煤現在咋辦，一眾小弟都等著他拿主意呢。

“賴子，蜂窩煤怎么做，你看出來沒？”

“哥，感覺挺容易的，像是之前的煤土加水，攪拌定型做出來的。”

聽到煤土，謝老三心中更加擁堵，那玩意是給窮得叮當響的人用的，一車才三分銀子。

謝老三找了塊石頭坐下，稍稍平復了一下胸口，問道，“要不咱們也做這個蜂窩煤？快點，你們幾個都說說，老子煩著呢。”

“三哥，想做蜂窩煤我看行，就是得先把煤塊碾成煤末，還得挑土過來拌勻，拍成那個形狀再戳空就行啦。”

徐賴子到底還是跟著大哥見了些市面，聽著謝老三的提問，把蜂窩煤的制作流程估摸了個大概。

不對！

聽到還要碾煤末，還要挑土等等工序，謝老三心中警鈴大作，多年的江湖經驗讓他立馬判斷出，他還得往外掏錢。

門都沒有！！

“小五，你去聯系蜂窩煤鋪子，看他們收不收咱們的煤，市價就行。”

“賴子，去，把印子錢的賬本找出來，有些賬可以提前幾天先收著。”

冷靜下來之后，謝老三拿的起放得下，他看的明白，煤炭鋪子頂多就是個試探而已，做生意有賠有賺很正常，只要他的主業牢靠，副業經歷點波折也無所謂。

邦邦邦！

“來了來了，是誰啊？”

倩娘正在做午飯，聽到敲門聲，把蜂窩煤爐的鐵片一插，便出來開門。

“高家娘子，別來無恙乎”，徐賴子伸手撐在門框上，學著他從說書人那里聽來的詞句，對著倩娘妖然一笑。

見是徐賴子，倩娘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徐四哥，您這是？”

徐賴子跟著謝老三，一眾街坊背后稱他癩皮狗，當面喊他四哥。

“嘿嘿”，徐賴子換了個姿勢，笑嘻嘻的說道，“來看看你，順帶著把下個月利收了。”

“啊？”

倩娘有些茫然，“我家不是每月月中還錢嗎？現在離著下月還錢還有好多天啊。”

“嘿嘿，倩娘你有困難跟哥說呀，只要你開口，你四哥為人你還不知道么。”

徐賴子嘴巴里開始花花起來，他從看到倩娘的第一眼起，內心就好像種下了一顆小火苗。

這些年眼見著倩娘又生了個二小子，把他嫉妒的內心在滴血，這艘波浪里的小船本該由他來馳騁啊！

狗日的高文采！

這話徐賴子也只敢在心里罵罵，對著倩娘也頂多敢在嘴巴上花花兩句，還得注意尺度，要不真追究起來，三哥估計都得收拾他。

對他而言，小旗官算個屁，可他連屁都不算吶。

“徐四哥，確定是提前收下月的嗎？”

倩娘追問了一句。

“當然，吶，四哥現在就把印子條撕給你。”

徐賴子隨手撕下印子條遞了過去，他們這行提前收可以，但必要的規矩還得講，清一個月絕對就撕一個月的條子。

“拿著呀。”

徐賴子眼神里多了一絲期待，每次這個時候，他最盼望的就是倩娘出面還錢，一遞一接之間，能讓他有種觸電的感覺。

“倩娘你要是家里有難處，一定跟哥，哎？”

看著眼前的五錢銀子，徐賴子瞬間卡了殼。

不是，這高文采不是有個藥罐子老娘么，啥時候這么寬裕了？

現在當個京營小旗這么賺錢了？

愣愣的接下了銀子，徐賴子還處于疑惑中，不知不覺的又走到了下一家。

“祁老五，開門，老子知道你特么有錢！”

這一嗓子，又重新恢復了徐四哥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