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打一遍八九樁功?！?

裴照墟站在一旁，讓出位置。

“好的師兄?！?

王也收起《弓拳》拳譜，脫掉繁重的外套，緩緩運起樁功。

八式樁，九種變換，隨著樁式的變化，或肌理皺起蓄勁勢，或皮膜繃引如弓弦。

王也已由當初的痛苦，晦澀，到如今行云流水，輕松寫意，每一招每一式都深諳樁功之深韻。

忽而抖胯如觸電，周身肌群瞬間褶皺如龍鱗乍起，指尖顫動帶起腋下皮膜繃彈聲，似弓弦裂帛。

忽而以臍下三寸為軸，周身皮肉如擰麻繩向心旋轉，快時九轉連環似龍卷纏玉樹，慢時每轉停三息，脊背皮膜隨呼吸起波浪，形如太極黃金分割線。

忽而猛吸如鯨吞，胸腹皮膜緊貼肋骨呈龜甲紋，帶動周身皮肉波浪傳導，周身毛孔炸開如松針，汗液如水晶落地。

……

“‘皮膜生雷響，皮勁透寒芒’，青陽少爺這是……破了一關？”

老霍來到院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院中心無旁騖的王也。

“嗯?！迸嵴招娴亓艘痪?。

“他沒有坐關？”

尋常外煉武夫破關，乃是質變的過程，不僅需要心無旁騖的捕捉“質變”剎那的靈感，更要以靈丹藥浴等輔佐。

外煉一關，順利者也需十天八天才能出關。

越是破大關，所費時間越長。

“沒有吧，他自己說練著練著就大成了?！迸嵴招娌惶佳邸?

“這才多久啊，青陽少爺練的還是龍雀門的《八九樁功》？”

相對于裴照墟的淡然，老霍就顯得震驚多了，他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喉結上下滾動，忙從背后抽出大黑煙鍋“吧嗒吧嗒”兩口，壓壓驚。

裴照墟略抬眼皮，瞥了一眼大驚小怪的老霍：“有這么驚訝嗎？確實還算不錯，想我當年在冰湖底練此功，也才用了幾天而已?！?

你也說了那是你啊，和你這種妖孽比，別人還怎么活……老霍心底瘋狂吐槽。

也就只有自家少爺這種人——才會覺得不用坐關便以《八九樁功》這種變態武學，突破外煉一關的天賦，堪堪配得上一句“還算不錯”。

若是拉出去，此舉絕對是“驚為天人”的事情。

老霍瞧了一眼少爺，又瞧了一眼院中的王也，心下忽然有種感嘆：

大妖孽帶出個小妖孽，春歲縣這幫武把式是招誰惹誰了。

老霍扛著煙鍋離開了，不消片刻，王也長長吐出一口氣，緩緩收功。

一旁負手而立的裴照墟點點頭，給予承認：“打的不錯?！?

“都是師兄教得好?！?

“嗯?！?

裴照墟依然點頭，心道換其他幾位師兄師姐，肯定教不出王也這樣的師弟，還得是我啊。

“你大洗出的皮肉可以練《弓拳》?！?

裴照墟見王也面露疑惑，便解釋道：

“這本拳譜并不是龍雀門的傳承，乃是我從一江湖二流門派手中，咳咳，獲取到的。”

王也眼觀鼻鼻觀心，這時候不該問的不問。

“這本拳譜本來非常一般，土腥味十足，架勢也糙，開拳就打，太過魯莽，根本不入流，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拳譜大巧不工，偏偏有幾式，十分契合《八九樁功》練出的皮肉。”

“后來又經過我博采眾長的改良，如今倒是完全貼合你我二人大洗之后的體魄，反倒是拳架剛猛，尋常武夫無法修習?！?

“這本《弓拳》核心要義之一，便是‘蓄勁如張弓，發勁如炸雷’，然而，對于‘勁’，以你如今一關還很難體悟，只有幾式可以修習，切記不要過深，待三關之后，便能完全使之渾圓。”

對于裴師兄的指點，王也字字句句記在心中。

師兄有些憊懶的性子，作為“野生”師弟的王也，基本已經摸透。

裴師兄自己是天才，故此便覺得“這么簡單說那么多干什么”，所以每一句王也都很珍惜。

害怕稍有不慎，就練個走火入魔。

“好了，這兩天你若無事，就在龍雀號自行修習吧，有問題來找我?！?

裴照墟說完就要離開，卻又想起一件事，從袖口取出一塊玉佩，“你拿著?！?

也沒有過多交代，拋給王也后便離開了。

王也莫名其妙的接過玉佩，水種一般，雕工也一般，怎么看都非常普通的一塊玉佩。

“裴師兄肯定自有他的道理?！?

沒有琢磨明白，他便收了起來，眼下最讓他興奮的還是《弓拳》。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習武”。

“我也馬上就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的武學宗師了?！?

王也趁熱打鐵，披上衣服，拿著拳譜到石亭中細細研讀起來。

“我輩武夫，寧折不彎，只一天上山，便終生無悔，世道崎嶇，路有曲折，或拳法有強弱，然，拳意不可輸，我輩武夫，大道直行！”

咝！

他看著開篇有言，倒吸一口涼氣，渾身涌起雞皮疙瘩，有被燃到。

沒有想到師兄隨手扔出來的拳譜，就有如此慷慨。

“真是雄文！”

王也嘖嘖稱奇。

然而遠處樓頂，送出拳譜的裴某人，正雙瞳放光，在極遠處盯著小師弟的神情變化，直到看見對方由震撼，繼而轉露欽佩，他才舒爽的吐出一口氣，滿意的拍拍手，散掉眼中的精光，笑著離開。

不辜負他咬了好幾天的筆桿子。

不知曉這一切的王也正沉浸在《弓拳》中。

開篇之后，弓拳闡述了另一個理論。

人身有五弓。

均可發力。

從大椎到尾閭為一弓，通過“虛領頂勁”與“松腰落胯”形成彈性，實現力量的上下貫通，乃為主弓。

上肢兩臂從肩、肘、手各為一弓。

下肢兩腿從胯、膝、腳各為一弓。

故此也稱為一身備五弓。

《弓拳》講究的便是其剛猛暴烈的發力方式，暗合人身弓弦崩彈之理。

所謂“弓不滿不毒，勁不透不狠，敵不倒不休”，《弓拳》之“硬”，在于將五弓的彈性蓄力壓縮至極限，以“弓斷弦炸”的決絕換取毀滅性打擊。

“裴師兄如此提綱挈領，詮釋的便是《弓拳》‘你死我活’的搏殺哲學，五弓蓄發之際，非敵崩即我勁潰，絕無緩沖余地。”

王也看的直咧嘴，寥寥數字，便有一股子剛烈之氣，撲面而來。

不愧是裴師兄改良過的拳法，殺氣足，膽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