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葬花神

那日，我與姐姐換上了身干凈衣裳，重新梳了頭，衣著首飾雖比不上有錢人家的姑娘，卻勝在樣貌出眾些。

我那是第一次進城，對城中的事物十分好奇，姐姐不厭其煩跟我解釋。

“這個是酒肆，是買酒的地方，里邊有白酒、桂花釀、米釀，還有西域來的葡萄酒，只是葡萄酒太貴，我還沒嘗過呢。”

“那個是成衣店，里邊好多好看時興的衣裳，摸起來滑滑的、樣式花色都好看，日后等姐姐有錢了，一定給春兒買好多好多，一天一套也穿不完。”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是糕點鋪，里邊有玫瑰糕、綠豆糕、荷花酥……我都數不過來。”

姐姐一邊走一邊給我介紹，說得我直流口水。

只可惜家里窮，京城里物價高，我們什么都買不起。

“春兒，你等著，等姐姐給你找個有錢的姐夫，這些就都有了。”姐姐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笑著點頭，那時我真的以為這一天會到來。

“各位里邊請，今日茶水糕點免費，院內花神選拔，您來捧個人場沾沾喜氣！”

闊氣的宅院外，一個管家打扮的男子在門口吆喝。

姐姐拉著我去湊熱鬧，我一聽有吃有喝，連忙跟了過去。

里邊主事之人正唱和著規則：“今年評選牡丹、芍藥、桂花、荷花、桃花……十二位花神，其中選一位百花花神，凡入選者得紋銀五十兩，百花花神黃金二十兩！”

我拽了拽姐姐的衣袖，小聲嘟囔著：“阿姐，咱家一年也掙不來二兩銀子啊。”

姐姐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要爭花神之位，還沒來得阻止，她就已經上了高臺，在名單上簽了名字。

我不敢上去，就只能在下面看著。

花神評選第一場便是“撲蝶會”，院中百花盛開，吸引了不少蝴蝶，以蝴蝶花色評選。

正在這時，我面前飛過一只銀藍色的蝴蝶，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蝴蝶。

我心里想著若是我捉住給姐姐，那么姐姐一定能評上，這樣想著便一心去追那蝴蝶去了。

那蝴蝶飛出了院門，我跟著它跑了好幾條街，最后也被它跑了。

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迷路了，我不知那宅院的位置、也不知是誰家的，我在城中轉了許久，終于找到了。

可是，院子已然空了。

幾番打聽才知道有位姓夏的姑娘中選了桃花花神，宴席散了以后，被一位貴人連同芍藥花神請去家中做客了，那貴人正是平陽王世子。

我松了口氣，竟是本家主人。

父親是平陽王府茶園佃戶，母親是王府城外莊子的下等女使，從祖父時起便為王府做工。

我跟門口侍衛說明來意，他們卻覺得是騙子，不讓我進去。

我不敢硬闖，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在門口等著。

三月的夜晚很冷，我身上穿得單薄，風一吹身體便控制不住發抖。

我想找個地方棲身，又害怕姐姐出來找不到我，便在王府門前等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時，府內抬出了一個人，看身上的衣物，我認出了那是阿姐。

我小心跟了上去，他們把姐姐裝進了麻袋，抬到城外一處荒蕪，丟棄在那兒。

等那些人走了，我上前查看，阿姐身體冰涼，早沒了氣息。

身上傷痕累累，原本嬌艷的面容被人劃得血肉模糊，手心里還攥著生辰時阿娘求來的護身符。

后來，父親向王府管事的打聽才知道，是世子嗜酒好色，王妃善妒，進府女子被迫者十之八九，虐待致死者十之八九！

我們投告無門，沒有衙門接我們的案子。

那時起，我發誓要為阿姐報仇。

我擦了擦面頰的淚水，“阿娘，你放心，阿姐的仇，此生不報不休！”

“可是他們勢大，我們人微言輕，斗不過他們的。”

我知道，阿娘怕我像姐姐一樣被人謀害。

可是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那一口氣，若至親之仇都不報，那還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