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至陽策馬南下，身后跟著三百府兵。

說實在的，接到這道圣意，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因為，他壓根就沒把這區區一個郡縣的反賊放在眼中。

烏合之眾罷了。

只待王師親臨，這些反賊只怕自己就會屁滾尿流了。

一路暢行，直奔石屏縣城門下。

這也讓樊至陽更加松懈。

蟊賊就是蟊賊，占領了一縣之地，居然沒有任何警戒哨。朝廷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對面依舊靜悄悄的，似乎還沒睡醒。

樊至陽有些意興闌珊。

這份軍功，可真是躺著賺啊！

他正要下令沖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蟊賊們一個措手不及，卻聽見從城門樓上傳來一道高亢聲音：

“弓箭手，準備！”

刷！刷！刷！

門樓城墻上，一排弓兵彎腰拉弓，箭矢對準了樊至陽。

這讓樊至陽大感意外。

好家伙……

對方怎么看著好像知道自己要來，專門迎候在此，以逸待勞呢？

即便如此，樊至陽也不怵。

他長戟指著城門上的人，大聲喊話：

“本將乃陛下親命平亂大將軍，城內蟊賊，速速束手就擒。莫要負隅頑固，做不必要的抵抗！”

莊山聽著好笑。

對方只來了三百人，居然敢這么大口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七境的封疆大將軍呢！

他也不懼，朝底下回應道：

“石屏縣就在這兒，有本事的，自己來取！”

“弓箭手，放！”

莊山不想和樊至陽打無謂的口水仗，先射一輪，亂了對方陣腳，那么霍九川和刀疤就能以‘奇兵’的姿態從旁殺出。

屆時城門大開，中軍殺出。

里應外合，定能將這三百府兵殺個片甲不留。

一輪箭雨落下，三百府兵揮盾抵擋，但前排騎兵的馬兒卻受了驚，四下逃竄。

樊至陽見狀，知道久候不利，越拖軍心就越是渙散。

于是直接發號施令：

“攻城！”

攻城槌緩緩向前，后排步兵舉起盾牌，護衛著攻城槌。

義軍原本人數就不多，眼見攻城槌就要靠近，莊山突然發出一聲尖嘯，兩側的郊野里，頓時人聲大作！

霍九川和刀疤僅有二十四人，卻喊出了數百人的聲勢。

這番聲勢之下，官軍果然被晃了一道。

人人自危！

不好！中了埋伏！

樊至陽更是心急如焚，但卻臨陣不亂：“穩住！攻城槌繼續破門，第一小隊，迎擊左翼敵人；第二小隊，迎擊右翼敵人！”

他好歹也是五城兵馬司出來的人，訓練有素。

只是手底下這三百府兵，卻是久未經戰陣的士兵，一旦心亂了，軍陣就不穩了。加上霍九川和刀疤兇狠的帶隊沖殺，兩小隊官兵組成的防線頃刻間便瓦解。

沒有任何抵擋能力。

樊至陽見狀，知道若不解決兩翼的小股敵人，這城門根本就沒辦法破開。于是調轉方向，下令全軍，迎擊霍九川和刀疤。

“長戟盾牌護衛！”

“全軍向后，迎敵！”

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官軍依然遵循章法。

為了防止腹背受敵，樊至陽令后排軍士，以盾牌扛住城墻上射來的弓箭，其余人全都朝著霍九川他們沖去。

戰場形勢，瞬間反轉。

特戰小組雖然精通配合，但是面臨十倍于自己的敵人，這種配合就會顯得脆弱無力。

霍九川當機立斷：

“疤哥，撤！”

打不過就跑，這是既定策略。

不丟人。

二十多名特戰隊員一溜煙的工夫，便躥得沒影。

樊至陽登時傻眼：“窮寇勿追！”

他騎在馬上，并不追擊。城外四野之地，萬一蟊賊在野外另有設伏，那么這一計引君入甕，自己絕對要吃大虧。

就算沒有埋伏，對方這調虎離山，自己也不能上當。

“繼續破城門！”

樊至陽很穩。

他清楚的知道，亂軍的主力依然在城內，只要破開城門，王師長驅直入，拿回石屏縣，殲滅亂軍主力，這一仗就算是勝了。

至于城外那幾十名蟊賊，不足為慮。

然而樊至陽還是失算了。

他這邊剛調轉攻勢，霍九川和刀疤又卷土重來，殺聲震天。

“老子日他爺爺的！”樊至陽策馬走到陣列后面，臉色鐵青：“全體將士聽令，務必全殲這股敵人，一個不留！”

三百府兵齊聲而至。

霍九川見狀，又是一聲風緊扯呼，溜之大吉。

二十幾人沒入野草之中，就像是一滴水流進了小河，無蹤無跡。

但這一次，樊至陽上頭了，他揮動長戟：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襲擾戰法取得成效，城墻上的莊山見狀，當即下令：“傳令義軍，全部出城，從背后夾擊敵人，按既定方略攻擊！”

北城門洞開，一百余義軍傾巢而出。

此刻的石屏縣，百姓們全然不明白發生何事，該喝茶的喝茶，該拼酒的拼酒。城外的廝殺，絲毫沒有影響到眾人。

霍九川和刀疤分散而逃。

不過，兩人逃竄的大方向卻一致：

向南！

“邊打邊退！”

“若遇分散敵人，奮起殲滅，然后立馬撤！”

三百府兵想要在茫茫原野上追擊特戰小隊，找人就是個技術活。秋風獵獵，你根本分不清草叢的搖曳，是有人經過，還是有風經過。

樊至陽只能分兵。

敵暗我明，分兵乃是大忌。

可此刻的樊至陽，過于上頭，他感覺自己被區區幾十蟊賊給羞辱了。俗話說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他樊至陽這口氣，就是咽不下去。

大忌就大忌吧！

必須分兵，一個都不放過。

霍九川和刀疤等的就是這一刻，群毆他們人少，但是單挑就太容易了。

三撥人馬，前后入了野草叢。

大約半柱香后。

刀疤和霍九川匯合，愁眉苦臉：“三當家，咱就不能全殲了對方嗎？要小勝，可太難了！”

“不能！”

霍九川牢記使命，不忘初心，重申道：“大當家交代過，此戰只能敗，然后順利撤進大覺山。如果全殲了朝廷府兵，那么迎接我們的，將會是朝廷的邊軍！那是真正的王者之師！”

刀疤頗為苦澀的說道：

“行吧。”

“對了，四當家他們應該從小路也進了山。我估摸著，朝廷府兵不敢再追進來了，前前后后，他們折損了一百多人，要是進了山，必死無疑。”

交戰，南逃。

這是前日莊山和霍九川他們定下的方略。

霍九川往外探了探，未見人影，他揮手下令：“全體都有，進山。從今天開始，一個月內，義軍不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