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有個比自己還要慌亂的人,晏寧突然就鎮定了下來,從地上揀起一個拳頭大的土塊握在手里,朝著凌霄花便要去。
蘭心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不放手,晏寧又不敢使了力氣掙脫。
這個嬌滴滴的丫鬟雖說比自己年紀還大上幾歲,但是平日里也是跟個副小姐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真怕稍一用力,把她的小細胳膊給拽掉了下來。
“這里又不是什么僻靜處,你跟我還有......還有他,都撞見了,要是再來個別的人,鬧出去沒臉的可是我們家。”
晏寧溫聲細語跟她解釋道,叫她放開手。
蘭心抽抽嗒嗒,要哭不哭的樣了,稍定了心緒,道:“那,蘭心同小姐一起去。”
旁邊抱臂站著看熱鬧的時嘉瞧著兩人拉扯,不知想起什么,心中一動。
“罷了,你們兩個去,回頭叫人看見了,跑都跑不快,不如我去驚動了他們,叫他們若要溫存也換個地方好些。”
他這話說得輕佻,晏寧忍不住又向他瞪了眼睛,“這是我家里的事,你不要插手。”
“哈!”時嘉挑了眉,光看蘭心蘭心這激動的樣子,就知道里頭定然不只是偎在一處說說話那么簡單,下意識的不想讓她靠近這等腌臜事。
只沒想到自己的好人心又招來她惡狠狠的語氣喝斥,兩人難不成是八字不合,才一開口就要吵架?
這小丫頭,全然忘記了方才低聲下氣求著自己的模樣了。
晏寧又白了他一眼,與蘭心拉著手往凌霄花院落而去,只是靠近些,兩人便紅了臉,手腳忍不住輕微顫動。
“你,你鎮定些,莫抖成這般模樣,連帶著我都走不好路了。”
話說出口,晏寧才發現自己聲音也抖得厲害,反倒怪起旁人,不由面上便燒了起來。
踏過月亮門,里頭傳來細碎的嬌吟聲,晏寧與蘭心交握的手臂上浮起一層粉紅,臉上更是燒到發燙。
她強自鎮定,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里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可是姐姐在里頭?”她揚聲喊道,只是那聲音顫顫,還隱隱帶著一絲沙啞。
“姐姐,母親到處找你,你還在這里躲清閑,實在是有些不像話。”她深呼吸后,又朗聲叫道。
里頭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立時又止住了。
蘭心此時真真恨不得要暈過去,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想同晏寧說,說不定里頭不是大小姐,可是方才她尋晏寧經過這里時,里面傳出來的說話聲,明明就是大小姐的聲音。
這事若要傳將出去,外人定要笑話晏家治家不嚴,大小姐自己作死也就罷了,還帶累了自家小姐的名聲——
“姐姐,你快些出來,妹妹的裙子被小姐們的茶水弄臟了,咱們一處回去更衣可好?”
晏寧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語氣中帶著幾分哀求,眼巴巴地看著緊閉的房門,花廊下燥熱的風吹過,她只覺得心里發涼。
“你們別在這里傻站著了,那邊有人過來。”
似是路過的時嘉漫不經心地提醒了一句,施施然打她身后過去,身影消失在花墻之后。
聽他說有人來,晏寧也不敢再喊“姐姐”,可兩人傻站在這里,叫人瞧見了更是說不清楚。
氣惱之下,她一跺腳,皺眉揚聲道:“我去尋母親來。”
說罷,拉著蘭心便走。
蘭心忙拉著她,急道:“小姐,好歹留下奴婢守著,萬一真有人來,也好遮掩一二......”
晏寧無奈,壓低了聲音道:“蘭心莫不是個傻的,咱們留人守在這兒,他們怎么出來?”
兩個人小跑著離開了那一片凌霄花,行至花園子里的葡萄架下,晏寧拉著蘭心偏著身子躲了起來,勾頭往那邊看。
只見幾個粗使丫鬟端著幾盤子果子說說笑笑從那里經過,待人走后,又過了一時,一個鬼鬼崇崇的男人自花墻后朝外探了探頭。
這回晏寧看得清楚,十分肯定自己沒見過他。
一個沒有在內宅出現過的外男,是如何進到后院來的?
她屏息靜氣看下去,男人極快的從月亮門里出來,幾步便消失在轉角。
沒多久,一襲銀紅色衣裙的晏敏小心翼翼自里頭走出來,似做賊一般左右看了看,才紅著臉低著頭小跑著去了花廳的方向。
晏寧此時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她做出這般事體,不說來尋自己分說清楚,反倒又去了花廳。
難道不知道自己發絲凌亂,面上的妝都花了?
若有人問起,又該如何分說?
算了,不管她!
今天是兄長的好日子,既然他們散了,也沒有被旁的人碰見,好歹安安穩穩把今日過了,再找她算賬。
晏寧回身拉了蘭心的手,觸手冰涼,不由一驚,一抬頭看見她臉色慘白,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
“蘭心,沒事了,今日是哥哥的喜事,不能鬧出事情來,明日我尋了機會再問清楚就是。”
蘭心素來是知禮守禮的衛道士,想來看見姐姐做出這般事體,一時接受不了,許是嚇到了。
晏寧如此想著,便開口勸慰她道:“而且你是我的丫鬟,就算母親生氣,也罰不到你身上,到時候,你就說是我——”
“小姐,那人是——”蘭心猛然抓緊了她的手,將她嚇了一跳。
“怎么了,你認得那個男的?”晏寧皺眉,瞪大了眼睛盯著她問。
蘭心咬著下唇,眉間高高隆起幾個疙瘩,眼簾微顫,輕輕點了點頭。
“那樣最好,省得她不認賬,到時候哭哭啼啼的,母親又要說我欺負她了。”
晏寧心下微定,在對付母親的手段上,自己這個姐姐可以甩她八條街。
只要眉心一蹙,櫻唇一癟,捏著嗓子哼上幾句,自己定是要挨上母親一頓臭罵。
方才叫她不出來,晏寧已是決定要私下里好好兒問問她,省得在母親面上再上演一場“姐妹吵架”的戲碼。
說不定話都不叫自己說完,又給扔進湛露院關起來。
晏寧氣呼呼地想著,又問蘭心:“那男人是誰?你告訴我,我去找母親查了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