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的話音剛落，陸彥就站起了身。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看這小廝上氣不接下氣的慌張模樣，顯然不是什么小事。

正當他準備去門口看個究竟時，卻感覺自己的衣袖一緊。

“哥哥。”

清璇的小手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陸彥回過頭，只見清璇不知何時也已經站了起來。

她眼睛里帶著一絲不安，小嘴微微抿著，意思很明顯。

她也想跟著一起去。

陸彥看著她這副模樣，又想到如今邪修和人丹都已經除去，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于是牽起了清璇的小手。

“走吧，哥哥帶你一起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后，緩步朝著武館大門的方向走去。

還未走到前院，一陣尖銳刺耳的叫嚷聲便傳了過來。

其中還夾雜著王師傅略顯氣憤的爭辯聲。

陸彥的眉頭微微皺起，這聲音……怎么聽著有些耳熟？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身旁的清璇卻猛地停住了腳步，小小的身子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那張剛剛還帶著幾分紅暈的小臉，此刻唰的一下變得慘白無比，沒有一絲血色。

她快步從陸彥身后追了上來，一雙小手死死地抱住了陸彥的胳膊，整個人都貼了上去，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安全感。

“怎么了？”陸彥察覺到她的異常，停下腳步有些不解地問道。

清璇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眸子里此刻滿是驚恐，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哥哥…是…是婆婆來了…”

“你不要把清璇還給婆婆，好不好？”

婆婆？

陸彥先是一愣，隨即看著清璇這副嚇壞了的模樣，瞬間便反應了過來。

能讓清璇有如此大反應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個當初將她當成貨物一般販賣的牙婆了。

怪不得這聲音聽著耳熟！

陸彥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他輕輕拍了拍清璇的后背。

“清璇不怕，有哥哥在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說完，他便牽著清璇，大步流星地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倒要看看，當初早就已經兩清，現在這家伙又找上門來，究竟是想做什么？！

……

武館大門口，此刻已是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弟子和街坊。

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婦人，正雙手叉腰，唾沫橫飛地對著王師傅叫嚷著。

正是那牙婆。

王師傅被她這副潑婦罵街的架勢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一襲白衣勝雪的蘇嬋，則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這里。

她慵懶地倚在門旁的石柱上，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場鬧劇。

那雙清冷的眸子里，帶著毫不掩飾的玩味之色。

牙婆正罵得起勁，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了正緩步走來的陸彥，以及他身后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瞬間一亮，也顧不上再跟王師傅糾纏，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虛偽的笑容，扭著腰肢便朝著陸彥二人沖了過來。

“哎喲！我的乖乖！可算是見到你了！快讓婆婆看看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什么委屈？”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那干枯的手想去抓清璇。

陸彥側身一步便將清璇牢牢地護在了身后，同時伸手一擋，精準地架住了牙婆那只探過來的手。

“你想做什么？”陸彥聲音平靜，和牙婆雙目相對。

牙婆看著陸彥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怵。

但一想到即將到手的大筆錢財，她的膽氣又壯了起來。

她眼珠一轉，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

“公子，真是多謝你這些時日對我家這丫頭的照顧了，如今老婆子我手頭寬裕了些，也該接她回去了。”

“接她回去？”陸彥聞言，氣極反笑。

“我記得很清楚，當初你我之間可是銀貨兩清，清璇是我花錢從你手里買下的，與你再無半點瓜葛，你如今這般是準備出爾反爾，當我是傻子不成？”

“買？”牙婆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一副驚訝表情，隨即竟是捂著嘴笑了起來。

“公子，您這話可真是說笑了，老婆子我何時說過要賣掉我的丫頭了？”

她看著陸彥那漸漸陰沉下去的臉，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

“我當初分明是說，我家中遭了難，實在養不起這丫頭了，想尋個好心人家將她暫時寄養一陣子，等我日后緩過勁來，再將她接回家去。”

“而公子你當時心善，主動提出愿意照拂，老婆子我心中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收您的錢？”

“那三兩銀子，分明是您主動贈予我，用以渡過難關的恩錢啊！”

無恥！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無恥之人？王師傅在一旁聽得是火冒三丈。

他指著牙婆怒喝道：“你這婆子，簡直是信口雌黃！顛倒黑白！當初小陸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牙婆斜著眼瞥了王師傅一眼，有恃無恐地打斷了他的話

“老先生，凡事可要講證據，他要是買的，那敢問賣身契在何處啊？”

賣身契？陸彥的心猛地一沉。

他這才回想起來，當初自己一心只想著盡快將清璇從這牙婆手中解救出來，竟是完全忽略了這個最為關鍵的東西！

看著陸彥變化的臉色，牙婆眼中的得意之色再也無法掩飾。

她就知道自己這招屢試不爽！

在大周王朝，私下買賣人口雖是常有之事，但終究上不得臺面。

唯有簽了那白紙黑字的賣身契，才算是官府認可的合法買賣。

否則，一旦鬧將開來，吃虧的往往是買家。

她做這行當多年，早已將人心看得透透的。

總有些心善或是粗心的買主，在交易時會忘記索要這關鍵的憑證。

而這，便成了她日后敲骨吸髓，反復勒索的最好把柄！

她會先觀察一陣子，若是買主對那孩子極好，又頗重名聲……

那她便會像今日這般，以寄養為名上門要人。

逼得對方不得不再次破財消災。

而她開出的價碼，也往往是對方能夠承受的極限，讓他們在權衡利弊之下，最終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這一招，她用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無往而不利。

“怎么樣？陸公子？”牙婆看著陸彥，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既然拿不出賣身契，那便證明這丫頭依舊是我的人，如今我來接她回家，天經地義！還請陸公子不要阻攔！”

說著，她竟是又一次伸手，想要將清璇從陸彥身后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