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夢家境還算殷實，從小學(xué)習(xí)鋼琴，大學(xué)畢業(yè)加入同學(xué)創(chuàng)建的樂隊，當(dāng)鍵盤手。

剛畢業(yè)時相信自己闖出一片天地。

理想很美好，現(xiàn)實太骨感。

搞樂隊死路一條，除了國內(nèi)知名的livehouse，普通人玩音樂吃不起飯。

五年過去二十八歲，樂隊半死不活，家里一直催婚。

她只能趁休息時間，來商城彈鋼琴掙點外快，因為現(xiàn)場互動做得好，所以經(jīng)理愿意給小費。

想當(dāng)初剛畢業(yè)，看不起這一兩百塊錢，現(xiàn)在…朋友圈轉(zhuǎn)發(fā)拼好飯。

劉夢回想了一下過去，然后注意力放到現(xiàn)在。

“小帥哥，我待會兒帶著你彈一遍，放輕松，不難。”

她繞到李誠身后，雙手按住他寬大的手背，不禁愣了一下。

這只手，好暖和。

她嗅了嗅，帥哥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

臉…也不錯誒。

比家里介紹的油膩大叔好多了。

夏檸檸看兩人親密的樣子，忍不住皺緊眉頭，垂在身體一側(cè)的手默默攥緊。不知道為什么，拳頭硬了。

身后的目光越發(fā)炙熱，李誠咳嗽兩聲：“劉姐，可以開始了吧。”

【快速學(xué)習(xí)卡，使用中】

【剩余時間：二十九分四十秒】

快點開始彈啊，我時間緊張。

“啊啊，對，開始了開始了。”劉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雅蠛蝶，救命呀，這男生氣質(zhì)真的好好誒。

開始彈奏。

李誠按下第一個琴鍵的時候，奇怪的感覺流過全身，腦海里那兩篇樂譜化成一個個音符，嵌入十指。

第一遍彈奏很快結(jié)束。

劉夢打算帶著他彈兩遍，第三遍就會讓他自己嘗試。

然后不管彈得好壞，都是夸夸夸——這可是她互動節(jié)目贏得一致好評的關(guān)鍵。

但是開始彈第二遍的時候，劉夢便察覺到，嘶，不對，此子有問題！

她看向自己的手掌，感覺到從第二遍開始，帥哥有了節(jié)奏，不拘泥于掌控。

怎么，你要飛上天，和太陽肩并肩？

第二遍結(jié)束。

劉夢忍不住問：“小帥哥以前是不是學(xué)過鋼琴？”

李誠搖頭：“沒學(xué)過。”

他輕輕撫摸黑白琴鍵，“但是我似乎可以彈的很好。”

“哈哈，那個，小帥哥確實有點天賦哈。”

劉夢奉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這首曲子她彈了好幾年，才不信有人彈兩遍就比她彈的還厲害。

“我想自己試著彈一遍。”李誠問。

“可以可以。加油。”

“嗯。”

?~

舒緩輕快的鋼琴聲再次響起。

李誠微瞇眼睛，不需要思考，十指已經(jīng)開始按動。

曲子還沒聽到一半，劉夢臉上的笑容就掛不住了，神色嚴(yán)肅。

教鋼琴的老師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你們不是按部就班照著曲譜彈奏的機器，你們是人，要有感情！”

劉夢搞不懂作者寫好的曲子，如何彈奏出自己的感情，就像寫好的程序，按照著固定的邏輯運行。

但是現(xiàn)在她見識到了，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彈奏出屬于自己的感情。

而且這個人是今天第一次碰鋼琴，彈奏曲子第三遍的新手！

尼瑪?shù)模姷交畹奶觳帕耍?

…………

夏檸檸走下臺。

她感覺那個臭家伙彈琴的時候，身上突然多了股奇怪的氣質(zhì)，自己呆呆站在那里顯得很多余。

她小聲嘀咕：“我跟這家伙從小一起長大，也沒見過他彈鋼琴啊，竟然這么厲害。”

“姐姐說的是真的嗎？那個哥哥第一次彈鋼琴？”

一道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我超，有人偷聽！

夏檸檸扭頭看是哪個變態(tài)，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白裙的女孩。

是那個盲人女孩？

“小堇，你嚇到別人了。”程見微歉意的對夏檸檸笑了笑。

“啊，沒事沒事。”夏檸檸擺擺手，表示沒關(guān)系。

——如果是李誠偷聽，挨老娘一腳，臭hentai；如果是盲人女孩，啊，這么可憐的女孩，一定沒有壞心思，不小心聽到的吧。

——夏檸檸也是雙標(biāo)的人。

“那個哥哥真的是第一次彈鋼琴？”程小堇又問一遍。

“是。”夏檸檸語氣有些郁悶，“他彈的怎么樣？我自己感覺蠻好聽的。”

程家姐妹齊齊陷入沉默。

程小堇那雙無神的雙眸，直勾勾盯著她。

雖然夏檸檸知道女孩雙目失明，但還是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程見微抹了櫻粉色口紅的雙唇微張：“如果真的是第一次彈鋼琴，那他很有天賦。”

程小堇說：

“姐，你忽略了另一個部分——感情。語言用來傳遞信息，但是不同語種之間需要翻譯，但音樂不同，高級的音樂可以跨越種族、年齡、性別，準(zhǔn)確傳遞感情——照部就搬彈奏誰都會，但賦予一首曲子感情，很難，非常難。”

程見微有些驚訝：“我第一次見到你給出這么高的評價。”

夏檸檸聽著姐妹倆的談話，不知為何，心里有些發(fā)慌。

她能聽懂她們的話。

死李誠彈鋼琴的時候，就像換了個人，自己連話都插不上，仿佛有一層薄膜，將兩人隔開，而旁邊這對姐妹更像和他在一個世界。

夏寧寧鼓起臉蛋，手提袋被攥的嘩啦響。她不知道這種煩躁的情緒從何而來，但就是不舒服，不舒服！

她深吸幾口，現(xiàn)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要淑女。

“小妹妹，你……”

“小堇，程小堇。”

“啊，小堇，姐姐聽你這么講，好像很懂音樂。”夏檸檸對盲人女孩的身份產(chǎn)生好奇。

女孩沉默不語。

夏檸檸后悔了，使勁捏了捏自己臉蛋。我的嘴怎么真欠啊，這孩子雙目失明，再怎么會音樂也沒辦法了啊，這和揭人傷疤有什么區(qū)別？

程見微嘆了口氣，按住妹妹的肩膀，輕聲問：“小堇？”

“沒事的。”程小堇無神的雙眸看向夏檸檸，“星海杯，國內(nèi)最權(quán)威的鋼琴比賽之一。”

“你……”

“我以前拿過少年組的金牌。”

夏檸檸瞪大眼睛。

她不懂音樂，但是知道金牌。

不論什么比賽，只要是金牌，一定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這孩子以前那么優(yōu)秀，現(xiàn)在失明，連曲譜都看不到……

程小堇攥緊姐姐的手。

程見微苦笑道：“這么多年過去，小堇也看開了。當(dāng)年的車禍，讓媽媽和小堇的眼睛…唉。”

程小堇說：“如果媽媽沒有因為我參加考試分心，就不會發(fā)生車禍了，我的眼睛是對我害了媽媽的懲罰。”

“別這么說，是酒駕的人的錯。”程見微咬緊牙關(guān)，“酒駕的人都該死，統(tǒng)統(tǒng)下地獄！”

夏檸檸沉默。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這對姐妹倆。

——我理解你們的感受，別傷心了？這種話就是放屁，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除非親身經(jīng)歷一番，否則永遠(yuǎn)也無法體會別人的痛苦。

夏檸檸不喜歡現(xiàn)在低氣壓的氣氛。

她望向臺上已經(jīng)停下彈奏的身影。

喂，如果是你的話，用那股犯賤的勁兒，一定能讓這對姐妹倆咯咯笑吧？

就在這時。

她看到李誠雙手重新搭在琴鍵上，閉上眼睛，再次彈奏。

第一個音剛剛響起，夏檸檸就發(fā)現(xiàn)不是剛剛的曲子。

這首曲子比起剛才那首，似乎更加簡單，但是卻又很好聽，像一首…兒歌？童謠？

程見微也察覺到不對，眉頭微蹙，問道：“小堇，這首曲子，你聽沒聽過？”

程小堇沒有立刻回答，沉浸在琴聲中，半響才呆呆地說：

“我沒聽過這首曲子，但…琴聲很柔和…和媽媽的琴聲一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