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抬頭看了一眼，孫校長嗖的一下護住飯食。

“孫校長您不用這么緊張，我就想問下，我能在食堂看手機不？”

“……能看。”

孫校長心想，只要你不動我的午飯，怎樣都依你。

“謝謝哈，畢竟當著您的面玩手機，總感覺做賊心虛。”

“…呵呵。”

孫校長冷笑，你如果還是我學生，看我不治死你。

李誠拿出手機，打開抖音后臺，剛才就有消息提醒，但一直沒時間看。

兒歌《小星星》登上熱搜幾天，后臺粉絲私信就不說了，光是商單就是密密麻麻一整列。

今天的商單好像都不錯。

李誠挑出兩份份商單。

第一份的是琴行的商單，希望下首曲子配合琴行的鋼琴一起出鏡，并且傍晚露天演出，和賬號搭配度最高，但是價格最低。

第二份是拍攝幼兒園招生視頻，要求加上《小星星》背景音樂，價格很不錯。

李誠抬頭：“孫校長，我現在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孫校長頭也不抬地說：“遵循你的內心，選錯了也不后悔。”

“我不。”

“嗯？”

“我選擇全都要。”

“……”

孫校長差點要罵人了，那你還問我干蛋啊，但是長輩的優雅從容，他露出笑容：

“好啊，我們一中出去的孩子就是有能耐。”

“謙虛謙虛，我太優秀了沒辦法。”

李誠擺擺手。

孫校長嘴角抽了抽，低頭快速吃完午飯，端著飯盤走了，不然跟這臭小子待在一起，遲早憋出心梗。

李誠看到他走了，于是端著豬腳飯，坐到女生那一桌。

夏檸檸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笑道：“你膽子真大，竟然找校長吃飯，還順了個雞腿。”

“畢業那天，校長親手攥著我的手，說學校是我家，常回家看看，既然如此校長那就是我兄弟，我和兄弟吃飯怕什么。”

李誠啃了口雞腿。

嗯，我兄弟的雞肉就是香。

夏檸檸白了他一眼：“也就你當真了。”

李誠拍拍胸口：“那當然，我真誠待人，從不耍心眼子，校長說學校是我家，那我就把這里當家。”

坐對面的宋瑤和顧微聽到了，互相攙扶著，笑得花枝亂顫。

吃完午飯，李誠逮著顧微下午繼續練曲子，練到三點的時候，外面突然來了個學生，說半個小時后校長來視察。

“校長要來？！”宋瑤騰的一下起身，“完了完了，我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校長，他太嚴了，我上次晚自習吃零食，被他逮到罰站了一個小時。”

“校長要來？”

“夏檸檸你不用當復讀機。”

李誠看向有些慌張的顧微。

“你繼續練，我孫老弟來看看，又不是要吃了你，沒事。”

他起身走向兩女。

“把音樂教室收拾一下，尤其是你，宋瑤，地上這一堆薯片袋全是你的，夏檸檸你也別遛，你咔嚓咔嚓吃了半天，不比她吃得少。”

李誠監督兩個女生打掃衛生。

音樂教室還算干凈，除了地上的薯片袋，沒什么垃圾。

夏檸檸掃著地，突然感覺不對勁：“我和宋瑤干活，那你呢？”

“對啊對啊，學長你干什么？”

李誠背著手站在教室中央：“我這不是在干活嗎？”

夏檸檸看著他：“你跟個小老頭似的站著不動，干屁活？”

“我在努力用呼吸凈化空氣。”

“……”

“……”

夏檸檸釋懷的笑了，隨后咬緊牙關，太陽穴的青筋暴起，拿著掃帚指著他，怒道：“宋瑤，操他！”

“是，夏姐姐！”

宋瑤扛著掃帚，躍躍欲試。

李誠見狀不妙，趕緊腳底抹油開溜，跑出音樂教室。

夏檸檸和宋瑤扛著掃帚和簸箕追出去。

教室里只剩下顧微一個人哭戚戚的彈鋼琴：“別丟下我呀，我也想玩。”

另一邊，李誠跑著跑著，發現一行人往這邊走，全是行政夾克，趕緊剎車裝作散步的體育老師，轉身往回走。

而兩女比他反應的還快，早就跑得沒影兒了。

大不孝，夏檸檸你竟然丟下你爹自己跑了！

李誠心里嘀咕著，慢悠悠走，可是后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李誠，別走，過來和孫校長打個招呼。”

李誠轉過身，瞬間露出笑臉：“周主任，沒想到您也來了啊。”

“我推薦你當音樂指導，肯定要來看看你啊。”

周主任推了推金絲框眼鏡，把李誠拉到孫校長面前，介紹道：

“校長，這孩子是19屆的李誠，考上了酒吧舞，鋼琴彈得很不錯。”

李誠打招呼：“校長好。”

孫校長想到中午被白嫖的雞腿，忍不住胃抽抽，臉上的皺紋擠成了菊花：

“你，你也好。誒，周主任，咱們接下來是去音樂教室是吧？”

“對，看看孩子們鋼琴練得怎么樣。”

“歡迎歡迎。”李誠搓著手笑，看起來像街專門騙人的無良商販。

孫校長頓時頭皮發麻，一口氣憋在胸口，擺擺手說：

“不看了，我相信李誠同學是個…是個有責任心的孩子，我很放心，直接去看一下吧。”

“額，那好，下一個是朗誦節目的孩子。”

周主任眼神有些疑惑，不知道校長為什么露出蛋疼的表情，扭頭對李誠說：“你先回去吧，好好教，別貪玩。”

“OK，把兩個女高交給我，您就放心吧，妥妥的，一根毛兒都掉不了。”

李誠轉身離開，心里嘀咕，當年上學的時候，感覺校長成天板著臉，老恐怖了，現在畢業回來一看，竟然覺得小老頭挺可愛的。

果然人不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

李誠回到音樂教室，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全身心放在教導顧微上。

夕陽西下，傍晚的紅光斜斜地灑進教室，輔導時間結束了

“學長，我還沒請你吃飯呢！”

“小宋，那是逗你的，學長我沒那么臭不要臉。”

“那，那學長有空回來看看我們啊。”

“放心，校慶那天我肯定來。”

李誠和夏檸檸道別兩個女高，走出音樂教室。

正好到了放學時間，鈴聲響過之后，教學樓就像打開的獸籠，一群初生高中生擠出來，沖著食堂狂奔，都跑出了殘影。

李誠和夏檸檸坐在教學樓前的銀杏樹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誰也沒說話。

飯后的還有一段休息時間，女高們三兩結伴，在操場溜達消食，聊明星，聊化妝品，聊衣服，就是不聊學習。

一部分男高跑籃球場上打球，一部分聚在一起互相掏鳥蛋，還有一小撮坐在教學樓前的臺階上聊二游。

茜色的夕陽灑在他們臉上，他們眼里還有光。

李誠和夏檸檸曾經像他們一樣，有過這樣的青春。

那時候他對著夏檸檸犯賤，夏檸檸追著他打，兩人跑遍高中每一個角落，不知道被逮到辦公室多少次，真是還被誤以為早戀，叫了兩三次家長。

幸虧兩人成績在班里拔尖，否則早就被勸退了。

轉眼間進入職場快一年了，回想過去的種種，只能付之一笑。

夜幕降臨，操場的人逐漸少了，他們回到教室自習，期待明天的雙休日。

銀杏樹下，兩人起身對視一眼，同時說道：

“叫爹！”

“喊娘！”

沉默半響，他們一起笑了，踩著月色，結伴離開。

——把青春時陪在身邊的人留下，也算是留住青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