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先行
- 每日一卦:錦鯉魚的長生之旅
- 墨過魚賜
- 4322字
- 2025-08-14 19:34:11
人往往會對太容易得到的東西產生懷疑。
懷疑這是否真實,懷疑是否有詐,就像是從不相識的美女,在大街上忽然投懷送抱,第一反應是懷疑她有沒有性病,是否想要傳染給你。
余勉此刻就在懷疑,這其中是否有危險。
為何如此醒目的天心草,他們方才沒有注意到,直至此刻卻忽然出現,像是解開羅裳的美人,躺在床上,媚眼如絲,舉手投足仿佛都在告訴你:我就在這,快過來與我共度良宵。
簡直就是仙人跳一般的陷阱。
很簡單,很愚蠢,但也很有效的陷阱,流傳千古的陰謀往往是簡單的,因為它抓住了人性的弱點。
“余道友,那可是天心草!”禾闔神色焦急。
“我知道。”余勉說。
“那還等什么?萬一它跑了呢?”禾闔說。
“禾姑娘,人往往會被迫切想要的東西吸引了目光,從而忽視了身邊潛在的危險。”余勉說,“方才你有見到天心草嗎?”
禾闔愣住了。
余勉又說:“萬一這沼澤之中藏了什么東西,你沒有留心,一旦過去的話,豈不中招了?你可有想過這個可能?”
禾闔的確沒有想過。
她不禁感到羞愧難當,如實道:“沒有,抱歉,是我太過心急了……”
余勉道:“禾姑娘,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告訴你有這個可能的情況。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危險,我也不清楚,或許我們的確如此走運,天心草主動送上門來,任我們采頡。”
此事關乎性命,由不得大意。
禾闔很快冷靜了下來,神識沒入沼澤之中。
“沼澤下沒有發現有威脅的存在。”她的臉色變得凝重,“但在沼澤里,發現了許多具骸骨,有人的,也有妖怪的。”
“果然。”余勉道,“天心草是個誘餌,甚至是真是假都難以確定。貿然上前,只會成為沼澤之中的尸骨。”
禾闔凜然。
外邊的世界果然要比她想象中的兇險,如此簡單的一個陷阱,就有如此之多的人為之喪命,實在令人咋舌。
但她沒有嘲笑那些人的心思,因為她也險些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沉入沼澤中發出無聲的悔恨的哀嚎。
禾闔問:“那接下來該怎么辦?是離開,還是要嘗試一下?”
余勉也很糾結,他自然不想就此離去,畢竟天心草近在眼前,至少也得確認真偽。
但,最終行動的還是禾闔,在明知有風險的情況下,他不能令人家置身于險境之中。
“光靠沼澤不至于有這么多人喪命,顯然沼澤之中還有隱藏的存在,連禾姑娘都發現不了,定然是危險至極。”余勉果斷道,“我們離開吧,不要冒險。”
這也只是猜測,但離開無疑是最正確的決定。
禾闔沒有躊躇,她相信余勉的判斷。
兩人正要離去。
卻見三道身影從天邊飛來。
“哈哈,真是走大運了,是天心草!這下發達了!”
“是天心草沒錯,等等,李兄,旁邊還有人!”
“張兄,先到先得,管他那么多,我先去了。”
魁梧如山岳的漢子驟然沖刺,如流星劃過天際,徑直朝著天心草的位置而去。
禾闔屏息斂聲,腦海只有一個念頭:他能做到嗎?
這個問題很快便有了答案。
魁梧漢子已然接近天心草,探出手就要將其采摘下來。
然而,就在指尖接觸的剎那,一張血盆大口從沼澤之中破出,連魁梧漢子帶著天心草一齊吞入腹中。
前后不過電光石火之間,轉瞬即逝!
而沼澤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余勉跟禾闔同時松了一口氣,甚至有些開心。
若是因為自己的謹慎,而錯失了天心草,哪怕保全了性命,眼睜睜看著他人得到了機緣,心里也會不好受。
‘這果然是個陷阱,還好沒有過去!’兩人不約而同地想。
其余兩人也在這時來到了沼澤上空。
“三弟!”
李姓青年見此情景,頓時瞋目裂眥。
顯然他與魁梧漢子關系匪淺。
而余勉也認出了這兩人,他們正是在浮光洞天外肆無忌憚交流的那幾人,只是少了一個。
李姓青年還想沖進沼澤之中,替他的兄弟報仇,卻被一旁不修邊幅,滿臉胡茬的中年人攔了下來。
“李兄,不要沖動!楊兄是體修,可不會輕易有事,我們先聯手把旁邊的那個同伙給降伏了,免得到時候干擾我們的營救!”
滿臉胡茬的中年人看向不遠處的禾闔。
李姓青年平復情緒,也望了過去,目露兇光。
那女人從頭到尾都在旁邊看著,絕對是同伙沒有錯!就是故意要讓他們著急去搶奪天心草,好讓埋伏在沼澤之中的家伙趁機偷襲。
好歹毒的心思!
若非如此,他三弟也不會貿然沖動上前。
想到這,李姓青年的殺意便無法遏制。
余勉恰好對上了他的目光,心中登時一驚,心想他們不過是吃瓜群眾,你同伴自己沒有腦子被坑了,怎么還想把氣撒在我們這些無辜路人的身上呢?
“余道友,他們想殺了我們。”禾闔道,“觀其氣息,修為與我相差不多,逃跑應該不成問題。”
“那還等什么?既然已經證實了天心草是個陷阱,咱們趕緊跑吧,免得惹禍上身。”余勉迅速道。
“好!”禾闔點頭。
兩人御空而起。
李姓青年卻像是被點燃了的爆竹,登時大喝一聲:“賊人休走,還我弟弟命來!”
他隨后便追了過去。
這次他以神識傳音,余勉聽懂了他的意思,不免在心里破口大罵。
‘這他娘的,自己兄弟死了,居然還怪別人,真是夠腦殘的,活該死掉,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奇跡了。’余勉憤然。
李姓青年卻不管不顧。
滿臉胡茬的中年人也跟在后面。
“他們竟然連自己同伴都不管了?”禾闔驚訝。
余勉道:“禾姑娘,有些人的想法就是永遠都無法理解的,我們這是要遭受無妄之災了。”
兩人交流間,李姓青年便已來至身后不遠處。
他掏出幾張符箓,漫天火球如隕石墜地。
禾闔轉身倒飛,眸光冰冷。
她檀口張開,喉嚨滾動,悅耳的歌聲在天地間響起。
李姓青年的元神立即受其影響,意識紊亂,身形不穩,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墜落。
而那無數火球,沒有了李姓青年的控制,像是無頭蒼蠅,胡亂朝地面砸去,失去了準度。
禾闔帶著余勉輾轉騰挪,輕松躲閃。
“李兄小心,這是只鮫人,她的歌聲能直擊元神!”滿臉胡茬的中年人大喝。
他的聲音像是有什么魔力,直接將李姓青年給喊得清醒了。
禾闔轉眼看去,愈發提防這遲遲不出手的中年人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余勉心中著急。
浮光洞天的危機絕不止這一處,要是你追我趕之下,不小心跑到了什么危險之地,那就真的完蛋了。
‘得勸一勸他們。’
余勉傳音交流道:“道友,我們不過路過而已,何必趕盡殺絕,耽擱時間?你們還是趕緊回去救自己的同伴吧,若是晚了,他說不定就真沒救了。”
“妖言惑眾!我們若是就此罷手,你們定會折返回去偷襲,好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李姓青年冷聲道。
“道友,這可跟我們沒關系啊!”余勉忙道,“我們是有資格令牌的,跟沼澤里的東西可沒關系,而且規矩可是說了,不能自相殘殺的!”
李姓青年卻獰笑道:“規矩?真是天真,進入洞天秘境哪有不死人的,只要不做得太過火,只要不讓你們活著回去,那就沒有人知道有這一回事!
你們害了我的弟弟,還想全身而退?絕無可能!實力才是一切的宗旨,指望規矩保住性命?死路一條!”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術,竟能抵擋住鮫人的歌聲的蠱惑。
禾闔思緒急轉,只聽她換了個聲調。
歌聲凝聚成了實質,化作無數看不見的刀兵利刃,直沖兩人的面門而去。
李姓青年沖得最前,猝不及防之下,法袍被劃破,身體被劃出數道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而稍稍落后的滿臉胡茬的中年人,右手按著腰間的佩刀,左手袖袍中飛出一面盾牌,將迎面而來的音波攻擊悉數擋了下來。
禾闔仍有余力。
歌聲是鮫人賴以生存的本領,怎么可能技止于此,若是能被輕易應付,那鮫人早就任人宰割了。
何況,這兩人不過是筑基期,與她的修為相差無幾,尚未結成金丹。
處于同一境界時,絕大多數的妖怪都比修士要強。
而且鮫人的體魄也同樣強大,禾闔有應對的自信。
她殺人絕不會手軟。
禾闔全力以赴,不再留手。
歌聲一虛一實,交替而行,時而攻擊元神,時而攻擊身體。所至之處,如同海浪高低起伏,滔滔不絕,無窮無盡,演萬般變化。
李姓青年只覺頭痛欲裂,心煩意亂,甚至隱約間難以操控祭出的青葫法寶。
他知道自己是受到了歌聲的影響,防護元神的法術,面對越來越強的歌聲,已然要到極限了。
拖下去,時局對他就越不利。
而且,沼澤中的三弟還等著他們去救呢。
時間不等人,萬萬不可拖延。
李姓青年決定背水一戰。
“楊兄,速戰速決。”他說,“我以青葫震住她,你瞅準時機拔刀,將此獠就地斬殺!事成之后這鮫人的身體全部歸你!”
“好!”滿臉胡茬的中年人點頭。
李姓青年體內法力流轉,青葫在空中滴溜溜一轉,驟然變大數十倍,葫蘆口對準禾闔。
“收!”李姓青年大喝。
為了抵抗強烈的牽引力,禾闔只得朝相反的方向飛行,兩股力量僵持不下,禾闔看起來像是被定在了半空中。
然而,不止是身體,她感覺到自己的元神也在被青葫吸得要離家出走。
元神一旦脫離肉身,以她如今的修為,就只能困在葫蘆中任人宰割,甚至被煉化。
沒有絲毫猶豫。
在歌聲一層又一層的疊加下,禾闔將自身神通發揮到了極致,邁入新的境界。
處于這種狀態下,時間久了,哪怕是她自己,都會有受到歌聲的影響,從而迷失心智的可能。
可這也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她現在的歌聲甚至能夠影響法寶!
若是到了化形境,還能夠將暫時將法寶搶奪,反過來對付其主人!若是對方修為較弱,直接據為己有都不成問題。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根本不講道理。
而這也是鮫人強大原因。
歌聲登時奏效。
青葫開始劇烈搖晃,像是要掙脫束縛、沖出牢籠的野獸。
李姓青年頓時色變。
他一咬牙,取出一枚丹藥服用。
頃刻間,身體渾身通紅,肌膚出現裂紋,但是氣息也隨之暴漲數倍。
他在燃燒自己的潛能。
青葫在與歌聲的角力中勝出一籌。
與此同時,滿臉胡茬的中年人從另一側竄出。
禾闔看見了他,余勉也看見了。
這中年人左手緩緩抽刀,隨后斬出一刀,過程行云流水,自然得如同春雨過后,萬物就會生長一樣,已然近道。
這一刀極其快速。
快到就像雷電閃現,轉瞬即逝!
這一刀極其鋒利。
鋒利到仿佛能斬斷無數人為之煩惱的情絲!
禾闔心驚肉跳,她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威脅,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一刀會直接將她的軀體一分為二,連同元神一起。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筑基修士能夠斬出的一刀。
不,這已無關乎修為了。
這只是一個武藝登峰造極,如同千錘百煉的鋼鐵的刀客,傾盡所有,如同將靈魂注入其中,而斬出一刀。
刀氣肆虐,刀意令人寒顫。
硬接這一刀,禾闔必死無疑,但她卻沒有躲閃的余力。
青葫死死限制著她的行動。
她需要一點時間,只要再有一點時間,她就能掙脫青葫的影響。
然而,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她甚至連龍化,強化身體的機會都沒有。
敵人不會給她任何生還的可能。
如果沒有意外,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
余勉也感受到了那股強烈的死亡氣息。
他知道禾闔無法抵擋。
可是又能如何?他就能擋得下嗎?
他會的法術也就一個龍鱗,一個龍息,還都是禾闔教他的。
‘怎么辦?’
他的思想在躊躇,在猶豫,在思考可能性,在考慮結果。
然而,他的身體已然離開禾闔的懷抱。
——他的身體已經為他做出了決定。
他絕不會、也決不能坐視自己的救命恩人死在自己的眼前。
無關乎強大與弱小,無關乎能與不能做到。
他催動自己唯一的防御法術。
龍鱗!
身上的鱗片像是無數只被喚醒的、沉睡的猛虎。
霎時間,余勉迎上了那融合道意的刀氣。
結局只有兩個。
他死,它亡。
“鏘——”
火星四濺。
天地間唯有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回響,如同判官落下的驚堂木,宣告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