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明面上說有仙人坐鎮，可仙人到底有沒有，還在不在沒人清楚，或許只是道化身，又或許僅是掛個名而已。”知更鳥道。

“仙人為何要去天外？”禾闔好奇問。

“......”

“等我哪日成就了仙人真君之位，再告訴你為何。”

知更鳥停落在禾闔白皙圓潤、宛若刀削的香肩上，又道：“凡人有錢了就會搬家，或是換個大房子去住。或許仙人也一樣。”

它把腦袋埋進羽毛里蹭了蹭。

余勉轉眼看去，心想這小東西毛茸茸還搖頭晃腦的，真有夠可愛的，可惜沒法養。

幽都越來越近，禾闔的腦袋也越仰越高。

余勉的目光被城墻吸引了。

幽都的城墻樸實無華，如同一面無邊的屏障矗立，歷經無數年的風吹雨打，坐看滄海桑田。墻面坑坑洼洼，劃痕無數又縱橫交錯，如同戰場老兵身上的傷痕，下面有許多道身影，像是在圍觀欣賞。

余勉眼尖地發現，墻面上被刻有字，那些字有的鐵畫銀鉤、有的筆走龍蛇、有的娟秀優雅......風格各異。

而內容諸如：“歸云宗姚真章到此一游”、“劍宗曾云于此悟道”、“欲入我天下正宗合歡宗請看......”、“天下第一魔教教主童天真留”等等。

其中最為醒目的是：“貧道馭奴閣李聞，信譽不必多說，貧道不日便要赴往天外，臨走前于東海某處藏有調教好的絕色母狗女仙，凡我奴道傳承的有緣之人皆有機會得之。還等什么？快去尋找吧！”

余勉一陣無言。

真乃性情中人啊！

禾闔也看到了那些字，于是興奮問道：“這是此處的特色嗎？我也能在上面留字嗎？”

知更鳥猛地偏頭，黑溜溜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它道：“你可知上面刻字的那些人都是什么存在嗎？”

“一個都不曾聽過。”禾闔搖頭。

余勉豎起耳朵，知更鳥道：“無知的丫頭，這些字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真君仙人刻上去的，遠的已無法考究，近的也有幾十萬年之久了。你想在上面刻字？簡直是癡心妄想，最少都要有合炁修為，而且還留不長久。

這些字能留存至今，除了有幽都刻意保留的因素外，還有其中蘊含刻字者大道法則的緣故。

哦，對了，歷來有許多幸運兒，從字里參悟出刻字者留在其中的法則，從而一飛沖天。你們若無事，也可去碰碰運氣，看有無機緣。”

禾闔恍然大悟，難怪城墻下這么多身影，原來都是奔著領悟仙人留下的法則而去的。

她還以為是當地文化，是去刻字的呢。

“知更鳥道友，在下有些好奇，這城墻雖高，但真的能攔得住修士嗎？”余勉懷疑。

知更鳥道：“嘿嘿，仙人手段你就不知道了吧，它雖是城墻模樣，卻能令來犯如同棋盤上的棋子，置身于城墻之上，演化成一方無邊無際的戰場，你看那些其他的痕跡，聽說就是上次大戰遺留下來的。”

‘嘖嘖，與這些人相比，我還是太渺小了。以后如果有機會，我也要在上面刻幾個字，供后人仰望，證明自己曾經來過。’

余勉收回幻想，客氣道：“多謝道友解惑，在下受教了。”

“無需客氣，這些都是幽都人盡皆知之事，你們隨便找個人問，也能得到差不多的回答。好了，外面看完了，該進城去了。”知更鳥道。

禾闔化作人形登上了岸，下半身鱗片覆蓋得嚴嚴實實的，充當衣物。

幽都的城門大開，沒有任何遮掩，甚至連門都沒有，如同大若平原的裂谷。

往里看，盡是荒蕪。荒蕪之中，又憑空走進飛出許多妖怪與人影。

知更鳥沒做解釋。

禾闔與余勉也沒過于意外，類似的手段他們已經見過了，明月天便是如此，不在現實之中的天地。

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情，禾闔抱著一魚，帶著一鳥，越過城門。

甫一進入，眼中景色驟然變化。

原本城門之后的荒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孤絕蒼翠又濃妝艷抹的山峰、漱雪碎玉兼浩瀚激蕩的飛瀑，以及遙遠之處鱗次櫛比且延綿無盡的樓閣宮殿。

忽聞高亢的啼鳴之音，循聲望去，一只通體朱紅、身燃赤焰的雀鳥展翅騰飛，蕩開層云，扶搖直上。

轉眼一瞧，又見山谷之中白鶴盤旋，紫氣沖天，如同出鞘的神兵寶劍，鋒芒畢露，晃得人睜不開眼，肌膚隱隱有割裂的痛感。更有丹爐異象顯露，寶丹出世，祥瑞漫天，丹香四溢，聞上一口便免去了數月苦修。

抬首望天，三輪煌煌大日如神君高懸，焚盡黑暗，照亮人間大地，卻毫無溫度可言，寒意依舊襲人，陰氣鉆入骨髓。

余勉環顧四周，發現他們此刻正站在山上宮殿外的廣場之上。

知更鳥解釋道：“這就是幽都城的真貌，是仙人以神通妙法構建出來的，有東南西北四城，各有其能，各司其職，對應玄陰海域的四處難以涉足，卻又物產豐富的秘境之地，詳情進城后你們自然會知曉。”

‘跟明月天類似的手法，不過卻比明月天更大，手段也更加高明，不愧是仙人。’

余勉的震驚之情無以復加。

禾闔與他說過，鮫人的先祖是合炁境界，而知更鳥又說，合炁之上的玄真境便能稱之為仙。

可望月的鮫人先祖尚且是在東海挖了塊地，橋接出的明月天，而幽都則是構建出來的，化虛為實，無中生有，難度怎么想都不是同一個級別的。

不過一境之差，差距居然能大到這般地步？

難道是玄真與煉虛之上的仙人所為？

‘果然境界越高，差距越大。’余勉暗嘆。

而此刻的禾闔，亦是心神震撼。

‘難怪族長曾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離開望月湖，真無法想象到還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原先認為，合炁就已是世間的佼佼者了，哪怕再高也不會高到哪去，為此還有些驕傲，畢竟自己的先祖就是合炁境，還留有同級別的法寶。

可如今見識過幽都的偉力之后，心里的那點小驕傲與自豪已是蕩然無存。

差距之大，甚至無法生出不服之心。

知更鳥不知他們思緒的千回百轉，它繼續道：

“住在幽都沒問題，但這里本身是沒有什么資源的，又坐落于至陰之地的至陰之處，想要修煉就得進城支付費用去往專門的洞府，否則此地靈氣之中有陰氣，煉化起來頗為麻煩，陰氣吸收多了還會傷及根基，甚至轉為陰物。”

余勉聞言，有些愣住了。

這個鬼地方想要修煉還得花錢，不然就只能被迫吸收陰氣？

這不是逼著他去煉化陰氣，成為至陰之體么！

‘玩兒呢，看來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余勉頓感心累。

知更鳥離開禾闔的肩膀，飛在半空，道：

“我們所在之處名為倏忽峰，是幽都的正中央，四通八達，去哪的距離都是一樣的。你們初來乍到，我先帶你們去北城，熟悉一下幽都的運轉。”

“知更鳥道友，如果只是因為祖上的因果而有好感的話，做到這種地步是不是有些太勞煩你了？”禾闔忽然問道，美眸之中有幾分困惑。

余勉側目，略感欣慰。

對突如其來的好能夠有所懷疑，就意味著邁出了面對殘酷世界的第一步。

‘其實這種事放在心上就好，根本就沒有問的必要，還不如隨機應變。’余勉心想。

即使是愚蠢的騙子，也會透露出真實且摻雜著虛假的信息作為誘餌，獲取對方的信任，與其揭穿，還不如好好利用一番來獲取情報，秉承能不翻臉就不翻臉的原則。

不過禾闔并不清楚這點。

面對她的問題，知更鳥答道：“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出門在外，多個朋友總歸是好的，不是么？”

禾闔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頭，顯然這回答沒有解除她的疑慮。

知更鳥也清楚，它沒有惱怒，只是多說了句：“沒那么復雜，你們有難，我來幫忙，這件事本身于我而言就輕而易舉，卻能獲得你們的好感，建立彼此的信任，是很劃算的買賣。”

余勉聽后，不禁慶幸還好是跟著禾闔一起來的，否則對方見他這么弱，毫無價值可言，估計理都不會理會一下。

‘現實真是殘酷，我要努力變強！’余勉暗下決心。

禾闔接受了這個理由。

‘就算這丫頭不接受，我也懶得再多說什么，大不了就一拍兩散，反正我也算對得起先祖，無愧本心了。’知更鳥心想。

他們出發前往東城。

只不過還要飛上三四天時間，如果有錢的話，可以在倏忽峰坐傳送陣。

禾闔的家當全都放在了掛在耳朵上的空間耳環中。

這是南途代表鮫人一族贈予的，說是先祖立下的規矩，歷來每一位遇到自己真命天子的女鮫人，在離開時族里都會贈送一件用于存儲的空間之物。

不過禾闔的家底并不多，當然是能省則省。

知更鳥也寧愿多花點時間。

生活不易啊！

傳送是真的貴，是有錢人的專屬，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就只能用時間換取金錢。

至于余勉，完全是窮光蛋一個，沒有任何的發言權。

但時間對他來說，是最為寶貴之物，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既然如此，索性直接煉化陰氣了！現在都沒有，何談未來！化形的事還遠著呢，到時候再去想辦法解決就好了，我可沒錢去修煉。’決定好后，余勉不再猶豫。

他覺得禾闔也不會那么快就想離開幽都，自己看來是要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了。

路上，余勉潛心修煉。

而禾闔則回憶知更鳥說過的話，發現了個奇怪的點，她困惑道：“知更鳥道友，為何你沒有同我們說離開幽都的事情？難道此地能進不能出么？”

知更鳥答道：“可以離開，只是傳送費用高昂，而且還得湊齊人數方可啟動傳送陣。我不建議你們剛來就走，只要不是作死去找什么陰元果，經常出入那些危險之地，在幽都還是有利可圖的。”

“這是為何？道友不是說，在這里想要正經修煉，都得花錢去專門的地方嗎？”禾闔問。

知更鳥道：“幽都在北海都是頂尖的大勢力了，你想要的東西，這里幾乎全都有。即使你一窮二白，也能通過為幽都去某些秘境采集資源，以此得到修煉資源。

至于靈氣之中的陰氣，無非是多浪費一些精力來去除罷了，哪怕不可避免地吸收了，也有辦法能夠處理。總而言之，只要時間夠多，利就大于弊。鮫人也算是壽命長久的種族吧？我看你就不必擔心了。”

‘可惜我只有百年不到的壽元。’禾闔心中輕嘆。

但是她轉念一想，既然自己本就壽元無多，那還在乎陰氣做什么？就算無法突破化形，隕落在雷劫之中，她能來此幽都大開眼界，也好過死在望月湖了。

禾闔本就是個明慧瀟灑的姑娘，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鍵：‘我的人生已是一片坦途，往前多走一步就是賺到，無愧此生了，何必瞻前顧后，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呢？’

只是，她不由得擔心余勉，自己是無所謂，能破釜沉舟，可是余勉卻未必能夠忍受。

‘到時候再問問余道友的意見，若是也想著留下來，我便想辦法為其除去陰氣，一起修煉共赴大道。’禾闔暗道。

可惜余勉此刻已經全神貫注在修煉之中了，如果他聽到了禾闔跟知更鳥的此番對話，說不定還會再觀望一下，再做決定是否要煉化這些陰氣。

————

‘果然，在全神貫注修煉的情況下，我是收不到每日一卦的情報的......’

三日趕路的時間里，余勉并沒有得到新的情報消息。

他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東城輪廓，心中默默思量：‘有好有壞，會因此錯過情報，可也避免了在修煉途中被突然打擾，導致意外情況的發生。’

對比過后，余勉反倒覺得好處大過壞處。

修煉講究摒棄雜念，凝神靜心，要是修煉到了關鍵時刻，突然在腦海里彈出一條消息，導致自己被影響了，說不定會走火入魔，更嚴重點直接爆體而亡都是有可能的。

余勉寧愿得不到情報，也不想這種情況發生，畢竟情報可未必有用，之前在明真觀就基本全是無用信息。

而且自己閉關修煉，肯定是要找個僻靜之處，反而限制了每日一卦的發揮，這樣的情況下，就只會輸出可有可無的情報了。

忽然，余勉收到了今日的每日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