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替罪羔羊

解聘通知書拍在桌面的聲響，驚得林星晚手中的馬克杯晃出漣漪。周啟明鏡片后的目光冰冷如刀，會議室大屏上循環播放著她“泄露數據“的鐵證——那分明是她昨夜加密傳輸給蘇妍的文件。空調出風口發出細微嗡鳴，卻蓋不住陳美琳轉動婚戒時的清脆聲響。

“系統日志顯示，有人用你的工號在深夜登錄內網。“陳美琳指尖劃過投影幕布，暗紅色美甲與屏幕藍光形成刺目對比，“真巧，同一時間顧總正在我家商討訂婚事宜。“她刻意拉長尾音，會議室里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讓林星晚脊背發涼。角落里的唐宛如掩著嘴偷笑，眼中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而其他同事則紛紛低頭，裝作忙碌地整理文件，卻又不時用余光偷瞄這場好戲。

林星晚攥緊桌角，指甲幾乎掐進木紋。角落里的顧沉舟正把玩鋼筆，銀質筆身折射冷光，袖口露出的電子鐐銬紅光明滅。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說的“做假賬“，喉嚨像被浸了冰水：“我當時在...“

“在茶水間篡改機票？“唐宛如端著咖啡壺擠進人群，淺金色卷發下是志得意滿的笑容。她抖開皺巴巴的行程單，咖啡漬暈染的普吉島字樣旁，赫然是陳美琳龍飛鳳舞的簽名，“打印機卡紙時，我可看得清清楚楚。“說罷，她故意將咖啡壺重重放在桌上，褐色的液體濺出些許，在白色的桌布上留下難看的污漬。

鋼筆滾落桌面的聲響突兀響起。林星晚瞥見顧沉舟左手無名指在桌下輕叩三下，那是被困機房時他們約定的暗號。她深吸口氣，目光掃過會議室里或幸災樂禍或諱莫如深的面孔：“陳總，僅憑工號登錄記錄和一張廢紙，就能定罪？“

“定罪？“陳美琳踩著十厘米高跟鞋逼近，香奈兒五號的氣息裹挾著壓迫感，“林助理不會不知道，這些文件里的專業術語，只有醫療組出身的人才能看懂吧？“她突然抓起林星晚桌上的病歷本，用力甩在地上，紙頁紛飛，“就像你能精準辨別出骨髓樣本的異常。“隨著她的動作，脖頸間的鉆石項鏈晃動，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員工食堂蒸騰的熱氣中，林小滿突然掀翻餐盤。蝦仁餃子混著花生醬在地上狼藉一片，她臉色煞白地拽住姐姐手腕：“別碰！“手機在桌面震動，蘇妍的消息跳出來：程野的地下錢莊在大量收購抗過敏藥股票。周圍的同事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食堂阿姨不滿地嘟囔著，開始收拾滿地的食物殘渣。

林星晚盯著滿地花生碎，記憶突然閃回上周的接待宴。顧沉舟奪走她手中杏仁酥時的力道，他指尖殘留的雪松香，還有那聲漫不經心的“華晟不需要過敏的廢物“。此刻想來，那天她竟破天荒沒起紅疹。她的思緒回到現實，看著妹妹焦急的眼神，輕聲說道：“幫我化驗這個。“她將沾著醬汁的紙巾塞進妹妹掌心，“查查有沒有脫敏藥物成分。“林小滿欲言又止，最終把擔憂咽回肚里，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打翻的餐盤，帶起一陣輕微的風。

地下停車場的感應燈忽明忽暗，許墨陽的邁巴赫橫在通道中央。車載音響流淌著《月光奏鳴曲》，他搖下車窗，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意味深長：“聽說有人把你進出冷庫的視頻賣給媒體了。“他伸手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仿佛在講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林星晚按住藏著錄音筆的挎包，皮革表面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學長不如解釋下，七年前車禍現場的剎車痕為什么是偽造的？“

“因為開車的人不是我。“許墨陽扯開襯衫領口，金屬機械心臟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泵血聲規律而詭異，“他母親用這東西換了我二十年壽命。“警報聲驟然響起，后視鏡里顧沉舟的賓利正瘋狂撞來。刺耳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停車場回蕩，金屬扭曲變形的聲音令人牙酸。許墨陽猛打方向盤時，林星晚摸到他后腰熟悉的槍套輪廓——和顧沉舟藏在機房通風口的伯萊塔如出一轍。兩輛車在停車場內追逐，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揚起陣陣灰塵。

外灘的江風卷著咸澀水汽，顧沉舟將冰咖啡貼在她燙傷的手背。電子鐐銬的紅光映著他下頜的胡茬，傷口處滲出的血珠正緩緩滲入襯衫：“還有三天，鐐銬就會自動爆炸。“他遞來的U盤里，周啟明刷卡進入數據中心的畫面清晰可見。畫面中的周啟明穿著筆挺的西裝，眼神警惕地左右張望，然后快速刷卡進入房間，動作嫻熟而謹慎。

林星晚抓住他滲血的手腕：“你早就知道陳美琳的計劃？“

“所以才給你訂了去普吉島的機票。“顧沉舟解鎖手機，訂票系統里兩個相鄰座位的信息刺得她眼眶發酸，背景圖是湛藍的海景，“那里有全球頂尖的過敏診療中心。“他突然掀起襯衫，腰間潰爛的皮膚與電子鐐銬的金屬環粘連，血肉模糊的傷口觸目驚心，“你父親用這個特效藥，換我成為監察組的臥底。“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便利店暖黃的燈光下，蘇妍的平板屏幕藍光閃爍。周啟明加密文件夾里的照片讓林星晚呼吸停滯——顧沉舟戴著手銬站在碼頭，拍攝時間竟是昨天，定位卻顯示七年前父親墜海的坐標。照片中的顧沉舟眼神冷峻，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屈的氣息，而背景中的碼頭卻顯得格外陰森。

“約程野見面。“林星晚將冷透的咖啡杯倒扣，“用顧沉舟的股票賬戶當誘餌。“玻璃幕墻突然映出熟悉的身影，顧沉舟隔著霓虹用口紅寫下密碼，染血的降B調音哨落在她腳邊。當她追出去時，只看見黃浦江面泛起的漣漪，和遠處消失在夜色中的雪松香。江面上的船只鳴響汽笛，聲音悠長而寂寞，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城市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