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沖洗干凈后，就回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眼淚止不住的順著眼角不停往下流。

雖然他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在古代早就成家了，但是畢竟才十六歲，還仍是一個生理發育完全，心理還很稚嫩脆弱的少年郎。

所以，這一次的遭遇注定會給他留下陰影。

也許是嫌棄陸成臟，或者是皇上有事傳喚，張公公下午也沒傳他侍候，陸成在床上一直躺到了晚上，也沒什么胃口去吃晚膳，就這樣看著屋頂發呆。

戌時三刻，外出辦事兩天的老嚴回來了，他看著躺在床上流淚的陸成，輕輕嘆了口氣，坐到床邊，輕拍著陸成的手。

“小成子，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老家的親弟弟，當年我離家的時候，他才兩歲，現在十四年過去了，年紀應該也跟你一般大小?！?

“小時候家里窮，經常餓肚子，靠著鄰居大爺大娘，東家一口粥，西家一口湯，勉強長大?！崩蠂揽粗巴膺h處，一臉惆悵。

“我弟弟出生的第三年，連年大旱，收成很差。弟弟由于長期吃不飽，身體很差生了病。因為無錢醫治身體越來越差，眼看著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路過的京城官爺給了我父母一些碎銀，就把我帶走了?！?

“后來我就凈身進了宮，也是進入了司禮監。剛來時，天天被年長的公公們欺負，好在我人也跟你一樣機靈，也很勤快，終于讓我成為了張公公的貼身隨從太監?！崩蠂滥缶o了拳頭，指節都發白了。

隨著往事回憶的展開，老嚴好像又回到了任人欺負的那幾年。

“張公公腸胃一直不好，經常便秘，還有血。想拉卻拉不出的時候，他就會異常暴躁，這個時候我就會去給他……用手，這一干就是八年?！崩蠂勒f著臉上都有點扭曲了。

可以想象這八年抗戰中，老嚴被熏了多少次。

陸成轉頭望著眼睛微紅的老嚴，“那后來你調去負責外部事務了，就沒有再來個小太監侍候張公公？”

“怎么會沒有？這兩年也陸續來了兩個小太監，但是都因為忍受不了張公公這個情況，沒了。”

“沒了？”陸成好奇問道。

“沒了！一個笨手笨腳，有一次侍候張公公弄出了血，被打折手送到了惜薪司。另一個，剛來就沒忍住，笑出了聲，公公惱羞成怒，把他杖斃了。”老嚴嘆息了一聲。

“后來就是我一直兼做著這些事，直到你的到來?！?

陸成一陣后怕，幸好自己忍住了，張公公這老小子這么暴虐？

他現在終于明白老嚴說的“能忍所不能忍”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那些個太監在知道他是張公公的貼身隨從太監時，露出的詭異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原來，張公公的隔壁屋是一直空著的，因為以前的小太監沒了……并不是他晚上不需要人侍候。

陸成苦笑著，“嚴哥，你離家這么久，難道不想家嗎？家里人還好嗎？”

“怎么可能不想？前幾年有托過老家人幫回去看看，但是聽說家里被洪災沖垮了，一家人不知所蹤?！崩蠂绹@息一聲，語氣中滿滿的擔憂，隨后他又補充一句，“我家住江邊?！?

“那為什么不自己回去瞧瞧？”

老嚴瞟了陸成一眼，“你剛來不知道不奇怪！”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如果沒有特別的許可，咱們只有死了或者告老還鄉才有可能離開?！?

“我靠，那不是要在這里一輩子？”陸成心想，“不過老子又不是真太監，遲早會離開的?！?

跟老嚴聊了會天后，陸成的心情慢慢好了些，“老嚴，你說我接下來該怎么辦？”

“還是忍，你今天就做得很好?！崩蠂酪矝]有什么好辦法。

看來得想個徹底的解決辦法才行。

“那張公公就沒找太醫給瞧瞧，吃個藥調理調理什么的？”陸成問。

“怎么沒有？張公公十幾年的老毛病了，太醫也給開了很多方子，喝過蜂蜜水、吃過杏仁膏，還用過太醫配的其它各種藥，但是始終沒什么改善?！?

“小成子，你今年十六歲了吧？”

“嗯，前段時間剛滿十六?！?

“你老家是哪里的？”老嚴問陸成。

“潯州府！”陸成一編到底。

“哦？”老嚴驚喜地抓住陸成的手：“我也是潯州府的，想不到咱倆是老鄉，怪不得剛見你時，就覺得親切。你的年紀也跟我弟弟一般大小?！?

“嚴哥，那真巧了！”陸成不厚道的打著哈哈，有點欺騙老嚴的感情哈。

不過，陸成在現代世界里，家里確實是廣西桂林的，桂江邊上船上人。

這也不算騙哈，只不過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同一個大區域，時、空都只一點點偏差而已……

陸成心想，也不算欺騙！

“老弟啊，你看你長得白白凈凈的，不像老哥我黑麻溜秋的，皺巴巴。”老嚴見陸成心情有點平復了，開著玩笑，“年輕真好啊，雖然嗓音沒我尖，但也嫩，哈哈?！?

“嗓音尖？”陸成終于抓住之前第一天跟著老嚴在張公公房里學做事，閃過的念頭是什么了。

“太監的尖嗓音！”

一股寒意自陸成后背心直竄腦門，“大意了?！?

以為有系統和縮陽功的掩蓋，下巴遺傳父親基因，偏白凈無須，就可以萬事大吉。

但是現在陸成已經十六歲，發育完全了，聲音是會變粗的。他自穿越后一直沒注意這個細節，上次在張公公房里聽著他尖細的聲音也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這是個要命的細節，看來接下來要特別注意。

老嚴這幾天都在宮外跑，聊了這么久，這個時辰也有點乏了，所以又跟陸成聊了兩句后，就躺自己床上睡下了。

陸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今天所發生的種種，再一次反映了一個殘酷的現實，那就是在這個封建社會的皇宮里，到處都是強權，你不成為權貴，就要被權貴欺壓。

陸成其實挺感謝老嚴跟他聊自己的血淚八年抗、戰“屎”，真的是跟“屎”抗戰啊，老嚴以自己的悲慘經歷來安慰陸成，讓陸成的心理陰影緩解了很多，也沒有那么壓抑了。

一晚上陸成想起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想起在現代的父母，想起曾經的同學，想起校花“舞飛揚”，想起“掉毛三”痞子蔡……曾經的往事歷歷在目，一股背井離鄉的孤獨寂寞感，襲入腦中。

在老嚴如雷的呼嚕聲中，陸成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