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科也不知道是不是冒犯了什么，他只好找補起來：“如果太守大人對我們的誠意有什么不滿的，盡管提出來，我們可以按照你的需求進行替換。”

鄭和擺了擺手：“不必，誠意滿滿，我挺喜歡的。”

但布朗科沒來得及高興，便見鄭和轉向科恩：“科恩先生，想必你也為我準備了誠意吧？”

科恩點了點頭，同樣從衣服里摸出一個物件，乃是一張羊皮卷軸。

他將卷軸攤開，鋪在布朗科的白色絲綢上，引得對方挑眉怒視。

但科恩視若無睹，指著卷軸上的文字對鄭和細心介紹起來：“太守大人，智慧如您應當明白，真正的財富在于流動。為此，我們猶太協會為您和您的宏偉藍圖，提供了一份財富方案——

首先，金融創新。您可以通過我們猶太協會，發行水利債券，以達成融資的目的，年息建議保持在25%，可以用西班牙的教堂金庫作為擔保。

當然，為此我們協會為大人在威尼斯開設了一個秘密賬戶，那里可是有瑞士的衛兵層層保護的。”

科恩給鄭和遞了個“你懂”的眼神。

鄭和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其次，風險對沖。若工程不幸失敗，我們可以通過掌控的猶太信息網絡，對外散播謠言，將其歸咎于英吉利或西班牙的間諜破壞，對您不會有任何負面影響。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敗露，您的皇帝要問責，我們也可以保證將您運作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并且那里有您的黃金、白銀和城堡。

第三，私人服務。您和我們猶太協會達成合作關系后，我們可以為您量身定做一個刺客組織，幫助您每年免費暗殺您的死敵，即便在您的國家故鄉，我們也能辦到。但限量3次。

我們還能為您刻制印信，保證以假亂真，助您‘合法’取得來自國內的物資，并按照您的需求，運輸到任何一個小島。”

科恩講完后，滿懷期待看向鄭和。

鄭和同樣哈哈大笑，質問道：“科恩先生可知，私刻印信，可是要誅九族的？”

科恩欠身，恭敬回道：“所以，我們協會愿意以羅馬教皇的名義起誓，您的財富和小島，大明律都管不著。”

談話進行到這一步的時候，其實局面已經相當明朗了。

布朗科和科恩都是來太守府私底下運作，想要從屯田水利工程中獲取暴利的。

但不同于布朗科提出的具體方案，科恩這邊的猶太協會到底要獲得什么，到現在都沒有明確提出來。

難道說，只是想要代理發行債券，從而獲得手續費，或是以此在金融市場做杠桿操作來謀取暴利？

可這樣，與他們為鄭和設定的各種“貼心”定制福利，顯然不成比例吧？

鄭和問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科恩先生不妨明說，你們猶太商會想從我這邊得到什么？”

科恩雙眼瞇成一條縫，攤開右手，將五根手指頭亮出來：“50%！我們要屯田工程50%的股權！”

鄭和并沒有什么表示，布朗科先驚呆了。

這次兩人攜手來到太守府談暗箱操作，對彼此的底牌是并不清楚的。

本來，布朗科都以為自己夠獅子大開口了，可跟科恩這邊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屯田的50%股權？

怎么敢的？！

猶太人果然無利不起早，貪婪本質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鄭和雙目微瞇，但很快恢復正常：“還有嗎？”

科恩感覺貌似有戲，于是臨時叫價起來：“我們協會還要澳門和洛杉磯之間的直航免檢，債券發行壟斷權——抽傭15%，豁免《服飾令》——可繼續佩戴尖頂帽……”

鄭和繼續問道：“還有嗎？”

科恩正要接著開口，這時才敏銳捕捉到，鄭和的語氣冷了不少。

他瞬間打了個哆嗦，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了。

趕忙以笑聲掩飾：“我開玩笑的。只要太守大人愿意將屯田工程的50%股權讓給我們協會，我們保證，您的利益，就是我們的利益！”

事情到了這一步，兩人，不，兩家商會及其背后代表的勢力，對屯田水利工程的覬覦和出價，鄭和已經大致有底了。

雖然他不可能接受這些荒謬的條件，但不妨礙自己從中摸出對方的底牌。

只要他們有興趣分一杯羹，那么一切就好辦了。

這對鄭和接下來的大動作，顯然提供了巨大的信心。

鄭和此時擺出一副來者不拒的合作態度，舉起茶杯來：“蛋糕這么大，我鄭和一向以和為貴，兩位的誠意我都看到了，我當然是歡迎大家一起來分享。”

布朗科和科恩趕緊端起茶杯回敬過去。

從鄭和的表態來看，似乎談妥了？

這么輕松的嗎？

這位郡太守，就不拉扯一下，稍微還一下價？

還有，布朗科有些拿不準，那混血孿生姐妹還要不要送的？

將茶水一飲而盡后，科恩連杯子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迫不及待追問起來：“那么太守大人，您覺得什么時候可以完成簽約？”

鄭和卻打起太極來：“不急不急，容我想想。

有些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就算要合作，朱大人陳大人那邊我也要去運作說服。另外，我想你們身上肯定也沒有帶著契約書吧？”

布朗科和科恩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今天本來就是來表達初步合作意向的，沒預料到一次就談妥了。

不過，本著趁熱打鐵，兩人還是希望能和鄭和敲定簽約的日子。

但一直到鄭和將他倆送出門口，湯圓都收了，也沒有得到確切承諾。

鄭和的說法是：“不急，很快的，要不了幾天，你們就會收到好消息的，到時希望你們一定要踴躍參加。”

踴躍參加什么？

總感覺太守大人話里有話，讓人聽得糊涂。

兩人走的時候，臉上一半是笑意一半是迷茫。

進了馬車便探討起來，雖然猜不透鄭和的隱晦含義，但沒過多久，又開始暗地里盤算，比如如何在建立合作關系后，進一步蠶食屯田和水利這一塊大蛋糕。

資本家嘛，怎么可能有夠的時候。

得到50%后，自然就會想要更多。

鄭和回到茶室，命人將今天收到的禮物悉數入庫充作公用。

他在房中來回踱步，關于老早就想好的一項計劃，此刻也漸漸變得清晰明朗。

“看來，可以準備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