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劈開濃墨般的夜色，雨點砸在東宮琉璃瓦上迸濺成細碎的水霧。姜綰歌跪坐在湘竹屏風后，指尖死死扣住機關弩的暗扣，徐嬤嬤帶著水汽的織錦鞋尖正停在床榻前三寸。沈云澈潮濕的呼吸透過床板縫隙纏繞上她腳踝，混著血腥味的龍涎香在帳幔間彌漫。“姑娘莫怕，老奴奉命來取件物什。“徐嬤嬤撫過妝臺上斷裂的玉梳，鎏金護甲刮擦出刺耳的聲響。兩個粗使宮女掀開錦被，沾著琉璃碎片的褥子發出窸窣輕響。姜綰歌垂眸盯著自己浸透雨水的裙裾，喉間泛起杏仁酥的甜膩——那是方才太后賞的茶點。

床底突然傳來布料撕裂聲，沈云澈的衣袖勾住了木刺。徐嬤嬤耳尖微動，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緩緩挑開床幔。姜綰歌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得她劇烈咳嗽起來，腕間玉鐲磕在銅爐上錚然作響：“嬤嬤且看！“她突然掀開衣箱，數十只機關木雀撲棱棱飛出，其中一只正撞翻案上燭臺。竄起的火舌瞬間吞沒紗帳，徐嬤嬤疾退兩步，卻見姜綰歌已抱著鎏金手爐跪在跟前：“奴婢不慎打翻燭火，求嬤嬤責罰。“跳躍的火光里，她耳后被琉璃劃破的傷口正滲出血珠，與沈云澈留在床板的血漬融成暗紅的溪流。更漏聲穿過雨幕傳來，徐嬤嬤瞇眼望著窗外晃過的禁軍燈火，突然輕笑出聲：“姑娘這手聲東擊西，倒讓老奴想起二十年前的蘇貴妃。“她彎腰拾起片沾著血漬的琉璃，護甲輕輕刮過姜綰歌顫抖的指尖，“三更天該換值了，姑娘說是不是？“當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回廊盡頭，姜綰歌渾身脫力地跌坐在腳踏上。沈云澈從床底滾出時，半枚虎符正卡在青磚縫里，暗紅的紋路與琉璃殘片上的北狄文嚴絲合縫。他冰涼的手指突然攥住她手腕：“那盤杏仁酥...你是不是...“窗外突然炸響驚雷，混著禁軍雜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姜綰歌反手將虎符塞進他中衣暗袋，觸到一道猙獰的舊疤——那是去歲秋獵時他為她擋箭留下的。沈云澈忽然劇烈顫抖起來，額角沁出的冷汗打濕了她掌心：“密道...去密室...“暴雨沖刷著朱紅宮墻，兩人交疊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出詭譎的長影。沈云澈的喘息聲在狹窄密道里不斷放大，他死死攥著姜綰歌的衣袖，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潮濕的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姜綰歌摸到壁燈機關時，指尖觸到尚未干涸的血指印——正是三年前他在這里留下的。“你看！“沈云澈突然指向角落，半截金線從磚縫中垂下。姜綰歌用簪子挑開青磚的瞬間，鎏金木匣砰然墜地，泛黃的絲帛上赫然是先帝筆跡：“...若見北狄狼紋虎符，當誅姜氏九族...“火折子突然爆出火星，映亮沈云澈蒼白的臉，他嘴角溢出的血線滴在“誅“字上，暈開妖異的紅蓮。五更梆子敲響時，鏡湖方向傳來凄厲的尖叫。姜綰歌扶著虛弱的沈云澈跌跌撞撞沖出密道，正撞見禁軍統領從湖中撈起具浮尸——劉昭儀泡脹的手指緊緊攥著半塊桂花糖，與她白日給沈云澈的一模一樣。太后儀仗的金頂華蓋刺破雨幕，徐嬤嬤的聲音如毒蛇吐信：“傳太后口諭，請太子殿下解釋解釋，這北狄的狼紋怎么刻在姜姑娘的玉鐲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