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謝府。

馬車緩緩停在謝府門口，桑窈掀起車簾看向牌匾上大大的“謝府”二字，后知后覺想起，這靜寧郡主，還是謝止淵的堂姐。

這個謝，乃陳留謝氏的謝。

這座宅邸乃瑤光長公主的私宅，當初靜寧郡主下嫁江寧，瑤光長公主便將這座宅邸當作靜寧郡主的嫁妝，陪嫁到裴家，這么多年裴家人住的都是靜寧郡主名下的宅邸。

莫名的，桑窈覺得這位刺史大人像個贅婿。

不過那畢竟是長公主之女，當朝郡主，贅婿也無可厚非。

下了馬車一行人往府內走去，三夫人先帶她姊妹三人去拜見靜寧郡主，去的時候正熱鬧著，不少夫人小姐陪著靜寧郡主說話，瞧見她們走來，紛紛打住話頭，神色各異。

三夫人和唐瑜一臉坦然，在大晟退婚并非大事，何況還是郎君那邊的私德有損，才走到退婚這一步，該心虛的是蘇家，不是唐家。

唐瑜掃視一圈，沒發現蘇家的女眷，她得意地看了桑窈一眼，小聲道：“你看，蘇家人都不敢出門了。”

桑窈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確實沒看到那位找過她茬的蘇三小姐，蘇菱，不過倒是看到了位熟人。

桑蕓自然也注意到了桑窈，她素來場面功夫到位，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并未表露其他。

“這便是唐府的三位姑娘吧，出落得真水靈，今日賞花宴上盡管玩，莫要拘束，若是沒有喜歡的吃食，便吩咐下人去做，莫要拘謹。”

靜寧郡主名喚謝含章，父親乃謝止淵伯父，當朝戶部尚書。作為瑤光長公主膝下的獨女，謝含章自幼受盡寵愛，當年她出嫁時京城十里紅妝，她從公主府出嫁，嫁妝隊伍頭到了裴家，尾還沒出公主府，可謂是風光無限，盛極一時。

當年她歸寧時回的謝家，順道來桑家看望正上學的謝止淵，那會兒桑窈遠遠見過她一面，彼時的謝含章梳著婦人髻，眉眼溫軟，淺笑盈盈，滿臉都是新婚的喜悅與幸福。

可如今，回憶里熠熠生輝的女子被生活蹉跎得憔悴不堪，她依舊是華貴的，閃耀的珠翠卻遮不住她眼底的黯淡與疲倦，桑窈能感覺到，她這些年來過得并不好。

此刻她滿臉笑容喊她們三人走過去，黯淡的眸子看到她時亮了一瞬，“你叫什么名字？”

桑窈乖順回答：“回郡主，小女名喚唐窈。”

謝含章左瞧瞧右瞧瞧，沒想到有這么湊巧的事，“你與我京城的一位妹妹長得很像，不僅外貌相像，就連名字都像。”

桑窈眼眸一顫，沒想到謝含章居然還記得她。

提起桑窈，謝含章難掩幾分傷色，“只是天妒紅顏，我這妹妹年紀輕輕就去了……”謝含章恍然驚覺，說這話屬實不太吉利，她莞爾：“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品行好，性情也好，我想你也是個好姑娘。”

謝含章拍了拍她的手，拔下發髻上的簪子給桑窈簪上，“既與你投緣，我便將這簪子送予你，我這人一看到有眼緣的姑娘，就喜歡送東送西，這簪子是當初我母親贈予我的及笄之禮，今我轉贈于你，愿你今后平安順遂。”

桑窈此刻的心緒十分復雜，依桑家與謝家的關系，桑窈應該叫謝含章一聲阿姐，可前世她們僅僅是一面之緣，后來謝含章隨裴家南下，桑窈沉疴臥病多年，再沒見過。

謝含章居然還記得她，這份記憶甚至多年后回饋到了成為唐窈的桑窈身上。但桑窈知道，謝含章對唐窈和善，不是因為唐窈與她相像，而是她就是這般女子，對待誰都溫柔如水。

在場的夫人小姐臉色也十分復雜，她們本以為唐窈這個名聲，靜寧郡主會不喜她，誰知道這唐窈居然肖似靜寧郡主遠在京城的故人，那可是京城，能與靜寧郡主稱上一聲姐妹的，想必也是哪家世家的貴女，唐窈這丫頭竟這般好命，就這么攀上了靜寧郡主。

此事傳出去，怕是從今以后在這江寧城中，沒人敢看輕這唐窈了。

唐瑜得意地昂起頭，欣賞在場眾人精彩紛呈的表情。

叫你們看不上我唐家，在背后說我們唐家的壞話，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傻眼了吧，靜寧郡主最青睞的是我六妹妹，不是你們這些在背后嚼舌根的長舌婦！

唐屏的臉色白了又白，她看向桑窈的眼中滿是嫉恨。

若她是唐家的親生女兒，這份青睞和關注，本應該是屬于她的。

三夫人好半晌回過神來，喜笑顏開地拉著桑窈謝恩。

“多謝郡主娘娘恩典，六娘，還不快些謝恩。”

桑窈屈膝行禮，“多謝郡主。”

謝含章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你家中喚你六娘？那日后，我可否如此喚你？”

桑窈笑笑：“自然可以，此乃六娘之幸。”

“好了。”謝含章看向眾人，“時候差不多了，大家伙兒也別在這屋子里拘著了，都出去賞花吧。”

謝含章拉過桑窈的手，親熱道：“六娘賞臉陪我一會兒可好？”

“好。”

二人攜手出門，唐瑜在后面搖搖頭，“沒想到六妹妹能入郡主的眼。”

三夫人沒好氣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當真讓我操心！”

唐瑜撇撇嘴，“我長得又不像郡主娘娘的故人……”她回頭看到唐屏愣在原地不走，出聲喊她：“五妹妹，你怎么不走？”

唐屏回過神來，勉強揚起笑容，“就來了。”

桑蕓走在后面，身邊圍了一群小姐，見唐窈與靜寧郡主如此親昵，她們有些替桑蕓鳴不平。

“蕓娘，謝桑兩家世代交好，靜寧郡主算得上你阿姐，你才應當侍奉在靜寧郡主身側，這唐窈憑什么！”

“就是，先前她糾纏唐家三娘的未婚夫婿，名聲本就壞了，靜寧郡主也是被她蒙蔽了，才會賞她幾眼。”

她們不敢置喙靜寧郡主，只能一個勁地詆毀唐窈。

“欸蕓娘，你是從京城來的，那你知不知道靜寧郡主說的人是誰啊？”

提起桑窈，桑蕓臉色冷下來，她冷嗤一聲，回頭警告她們：“那人啊……是個沒福氣的病秧子，早死很多年了，還是不提了，提起來晦氣。”

幾人見她神色冷淡，相視一眼，默契地緘口不提。

謝府的花開得正好，桑窈陪同謝含章走到花園時，正遇上彩蝶戲花，一年紀尚小的姑娘拿著團扇上去撲蝶，蝶沒撲成，反倒摔進花叢中，惹了一身花香。

桑窈二人笑作一團，謝含章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這么開心過了，她剛想跟桑窈說幾句話，迎面走來的幾人，打斷了她們的交談。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