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八月的熱浪裹挾著瀝青融化的刺鼻氣息,在綜藝錄制現場蒸騰成一片扭曲的虛影。沈河坐在化妝間斑駁的塑料折疊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牛仔短褲邊緣,聽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喧鬧聲,心臟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動。化妝師舉著卷發棒在她發間游走,鏡中的耳墜隨著動作輕輕搖晃,折射出細碎的光。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排山倒海的尖叫,聲浪幾乎要掀翻鐵皮屋頂。經紀人林姐風風火火地撞開化妝間的門,手機屏幕亮得刺眼:“快看!林周加盟《明星奇遇記》了!閱讀量已經破千萬!”沈河手一抖,耳墜的鏈條竟被她生生扯斷,金屬墜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她彎腰去撿,余光瞥見鏡中出現一道頎長的白色身影。林周倚在門框,白色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腕間的銀表在逆光中泛著冷冽的光,整個人仿佛自帶柔光濾鏡,與簡陋的化妝間形成鮮明對比。他的目光掃過沈河慌亂的模樣,嘴角似有若無地揚起一抹弧度。
“下一關,團隊拔河!沈河、林周,你們一組!”導演的喇叭聲驟然響起,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現場瞬間沸騰。粉絲們的尖叫直沖云霄,攝像機的鏡頭齊刷刷對準兩人。沈河攥著斷成兩截的耳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能清晰感受到汗水順著脊背滑進褲腰。
林周緩步走來,步伐從容優雅,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設計的鏡頭。他遞來一枚銀色耳釘,指尖骨節分明,皮膚白皙卻帶著薄繭:“先用這個。”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轉身時,襯衫下擺輕輕掃過她手背,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雪松與陽光混合的氣息,讓沈河的耳垂瞬間發燙。
哨聲尖銳地劃破空氣,麻繩瞬間繃緊。沈河剛一發力,腳下的運動鞋就在曬得發軟的塑膠地面上打滑。林周反應極快,長臂一伸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重心放低。”他的呼吸掃過她耳畔,薄荷混著雪松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讓她一陣慌亂,險些再次摔倒。
“一、二——”對面隊伍突然發力,沈河整個人向后仰去,發絲在風中凌亂飛舞。千鈞一發之際,林周手臂穩穩攬住她的腰,將她護在懷里。麻繩勒進掌心的刺痛,混著他溫熱的呼吸,還有胸膛傳來的堅實觸感,讓沈河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幾乎要沖破喉嚨。
觀眾席的尖叫聲與快門聲鋪天蓋地襲來,她仰頭看向林周。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著她泛紅的臉頰,像是撒了一把晚霞。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陰影,眼神專注而堅定,卻又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慌亂。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交疊的呼吸聲。
中場休息時,沈河躲在道具車后面,大口喝著奶茶試圖平復心情。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無法冷卻她滾燙的臉頰。手機突然震動,粉絲群里彈出的消息讓她臉色瞬間蒼白。林周的粉絲在超話里瘋狂刷屏,言辭激烈地指責她故意蹭熱度,配圖是論壇帖子,標題寫著“新人倒貼實錘?看林周救場時多嫌棄”,還附上了各種截圖和動圖。
她攥緊奶茶杯,珍珠在杯底撞出悶悶的聲響,指甲在塑料杯壁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跡。“別看那些。”頭頂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周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伸手拿走她手中的奶茶,仰頭喝了一口。喉結滾動的弧度,還有嘴唇觸碰瓶口的模樣,讓沈河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
“想提升鏡頭感?”林周擦拭著瓶口的水珠,語氣隨意,仿佛只是隨口一提,但眼神卻認真而專注,“今晚八點,酒店天臺。”他轉身離開時,沈河瞥見他褲袋里露出的劇本,邊角卷得發毛,上面紅、藍、綠三色批注層層疊疊,像是幅神秘的藏寶圖,每一筆都透露出他對表演的執著與認真。
暮色漸濃,天邊的晚霞將橫店染成一片橘紅色。沈河抱著劇本登上天臺,帆布鞋踩在生銹的鐵皮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遠處的影視基地燈火漸次亮起,宛如繁星墜落人間,與天際的余暉交相輝映。林周倚著銹跡斑斑的欄桿,手中把玩著她白天遺落的奶茶杯,在夕陽的映照下,他的輪廓被鍍上一層金邊。
“接住。”杯子拋來時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在月光與晚霞的交界處,畫出一道銀色的光痕,最終穩穩落在她掌心,留下微涼的觸感。林周遞來一面小巧的化妝鏡,鏡面還帶著他體溫的余溫:“把鏡頭當成你最在意的人,讓觀眾能從你的眼睛里看到故事。不只是表面的情緒,還有內心深處的波瀾。”
沈河盯著鏡面,努力調整表情,試圖將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眼神中。但每一次,都被林周皺眉打斷。“眼神太飄,像是浮在水面的落葉。”他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薄荷氣息縈繞鼻尖,“情緒要像深潭,表面平靜無波,底下卻暗潮洶涌。你要讓觀眾感受到,平靜之下隱藏的驚濤駭浪。”他俯身示范時,睫毛在她手背上投下扇形陰影,隨著動作輕輕搖晃,仿佛蝴蝶的翅膀。
就在這時,天臺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如潮水般瞬間將兩人淹沒。沈河下意識驚呼,后退時后腰撞上欄桿,發出一聲悶響。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帶著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曖昧。林周溫熱的手指覆上她的眼睛,指腹的薄繭輕輕擦過皮膚:“現在,演一場失明戲。忘掉視覺,用聽覺和觸覺去表演,去感受這個世界。”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眉骨,聲音低沉而蠱惑,像是深夜里流淌的大提琴曲:“聽風的方向,還有......”話音未落,遠處突然炸開煙花,“嘭”的一聲,照亮了整個夜空。剎那的光明中,沈河瞥見林周的手機亮起——鎖屏是張黑白照片,老式鋼琴上攤著樂譜,他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仿佛凝固的永恒,又像是一個未完成的夢。
煙花熄滅的瞬間,世界重新陷入黑暗。林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該你了。”沈河深吸一口氣,在黑暗中調動所有的感官,想象著鏡頭的存在,想象著自己是一個失去光明的人。夜風掀起她的發絲,遠處的燈火明明滅滅,仿佛是記憶中模糊的光點。
當她睜開眼時,林周突然貼近,鼻尖幾乎相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不夠狠。”他的聲音帶著砂礫般的質感,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要讓觀眾看到絕望里的瘋狂,看到黑暗中的一絲希望,哪怕那希望如螢火般微弱。”沈河咬了咬下唇,將初入娛樂圈的委屈、粉絲的謾罵,還有此刻內心翻涌的復雜情感,統統揉進眼神里,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燃燒殆盡。
林周的瞳孔微微收縮,喉結動了動,就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達到頂點時,天臺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老師!導演找您對明天的劇本!”助理的聲音打破了曖昧的氛圍,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兩人身上。林周后退半步,銀表在月光下閃過冷光,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平日的疏離:“今天到這。”他轉身離開時,沈河看見他后頸滲出的薄汗,在皮膚上映出微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晶瑩。
獨自走下樓梯,沈河摸出手機。粉絲群又彈出新消息,有人發了現場抓拍的照片:拔河時林周攬住她的畫面,配文“kswl”,還有各種分析兩人互動的帖子。她盯著照片,耳尖漸漸燒了起來,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照片中的林周眼神專注而溫柔,而她則滿臉慌亂,像極了陷入愛情的少女。
回到房間,沈河翻出白天摔裂的耳墜。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照著斷裂處參差不齊的切面,仿佛是她此刻凌亂的心情。她輕輕笑了,將耳釘和耳墜一起收進首飾盒——這大概會成為她最特別的“演藝道具”,承載著今天所有的慌亂與心動。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把《演員的自我修養》翻到第78頁,重點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關于‘當眾孤獨’的論述。學會在千萬目光下,找到屬于自己的內心世界。”沈河握著手機,望向窗外燈火通明的橫店,城市的喧囂聲隱隱傳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演藝之路將因為林周的出現,變得不再平凡。
夜漸深,隔壁又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這次不是《月光奏鳴曲》,而是一首陌生的小調,帶著淡淡的憂傷,仿佛在訴說著一個無人知曉的故事。沈河抱著劇本蜷在沙發里,想著明天的鏡頭,還有那個神秘的黑白照片,以及林周指尖觸碰她時的溫度,慢慢沉入夢鄉。在夢里,她站在聚光燈下,眼神堅定而熾熱,而林周就站在不遠處,微笑著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