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掠過臉頰時，古塵零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三秒前她還在大學圖書館里趕論文，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得眼睛發酸。她不過揉了揉太陽穴，再睜眼就站在了這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參天古木的枝葉在頭頂交織成墨綠色的穹頂，遠處傳來某種野獸的嘶吼，震得林間棲鳥撲棱棱飛起一片。

“這是...哪兒？“

古塵零低頭看自己的裝束——淺藍色外套配白色襯衫，頭戴白色小貓遮陽帽。右手下意識摸向口袋，指尖觸到手機的金屬邊框時稍稍安心，可掏出來一看，信號欄空空如也。

一陣劇痛突然刺入太陽穴。無數記憶碎片如打翻的拼圖盒在腦中翻滾，她看見自己熬夜看《斗羅大陸》小說的深夜，電腦屏幕上閃過的詭異彈窗，還有最后時刻填滿視野的銀色光芒...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打斷思緒。古塵零渾身一顫，只見百米外的樹冠劇烈搖晃，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掠過天際。前面是個銀發飄揚的少女，月白長裙已被鮮血染紅大半；后面追著的竟是頭小山般的巨熊，通體漆黑唯有雙眼赤紅如血，每一步都踏得大地震顫。

“十萬年暗魔邪神虎？！“古塵零脫口而出，隨即捂住嘴巴。她怎么會知道這魂獸的名字？就像看過千萬遍的資料自動浮現在腦海——星斗大森林的王者之一，嗜殺成性的超級魂獸，十萬年就能堪比百萬。

銀發少女突然從半空墜落。古塵零瞪大眼睛，看著那道身影如折翼的白鳥般砸進灌木叢，暗魔邪神虎咆哮著俯沖而下，前爪彈出半米長的利刃。

身體先于思維行動起來。

古塵零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雙腿已經帶著她沖向戰場。某種奇異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視野邊緣泛起淡藍色光暈。當她躍過最后一片灌木時，時間仿佛被拉成細絲——銀發少女仰倒在血泊中，翡翠般的眸子正對上她的視線；暗魔邪神虎的利爪距離那纖細的脖頸不足三尺。

“住手！“

喊聲出口的剎那，古塵零感到胸口有什么東西碎裂了。熾熱的氣流從心臟炸向四肢百骸，她張開雙臂擋在銀發少女身前，右手指尖迸發出耀眼的藍光。暗魔邪神虎的利爪與藍光相撞，爆發出金屬交擊般的脆響。

劇痛。這是古塵零唯一的感受。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血管游走全身，右臂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響。但更讓她震驚的是那道從自己掌心延伸出的光幕——半透明的藍色屏障上流轉著鱗片狀紋路，隱約構成某種神獸的輪廓。

暗魔邪神虎被震退數步，赤目中的暴戾轉為驚疑。“麒麟氣息？“它口吐人言，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人類，你與神獸一族有何干系？“

古塵零半跪在地，右臂軟綿綿垂著。她強忍疼痛側頭看向身后的銀發少女，發現對方正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自己。近距離看，這少女美得近乎虛幻，銀發間藏著幾縷不易察覺的淡金，左眼角下有顆淚滴狀的銀色鱗片。

“跑...“古塵零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她不知道這屏障能撐多久，但銀發少女重傷的樣子顯然無法再戰。

暗魔邪神虎突然人立而起，胸前浮現出詭異的暗紅色紋路。“不管你是誰，既然護著銀龍王，就一起死吧！“

血色光柱從它胸口噴射而出。古塵零本能地轉身抱住銀發少女，用后背迎向攻擊。藍光屏障應聲碎裂，她聽見自己脊椎傳來可怕的咔嗒聲，溫熱的液體涌上喉頭。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感覺懷中的少女伸手撫上自己臉頰，指尖冰涼如月下的清泉。

“為什么...“銀發少女的聲音飄進耳中，“要保護我？“

黑暗如潮水般漫過視野。古塵零隱約聽見高亢的龍吟與虎嘯交織，某種溫暖的力量從心口流向全身。她感覺自己在下墜，不斷下墜，直到落入一片星輝璀璨的湖泊...

......

意識浮浮沉沉間，古塵零做了個漫長的夢。

夢中她站在青銅巨門前，門扉上刻滿會流動的古老符文。有聲音在門后呼喚她的名字，每次她想觸碰門環，就會有銀色鎖鏈從虛空中伸出將她拽回。反復掙扎中，鎖鏈逐漸顯現出裂痕，門縫里漏出的光芒越來越盛...

“咳、咳咳！“

古塵零猛地睜開眼，肺里的積水嗆得她劇烈咳嗽。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巖洞頂部垂下的熒光水晶，淡紫色光暈映照著潮濕的墻壁。她正躺在一張鋪著柔軟獸皮的石臺上，身上蓋著某種銀色絲織物。

“這是...“剛想撐起身子，撕裂般的疼痛就從后背炸開。古塵零倒抽冷氣，發現自己額頭上纏滿了浸著藥香的繃帶，右臂被夾板固定。

巖洞深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銀發少女端著石碗走來，月光般的發絲隨著步伐微微蕩漾。近距離看，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面容精致得不像凡人，只是臉色仍有些蒼白。

“你醒了。“少女在石臺邊坐下，翡翠色眸子深不見底，“人類的身體比想象中脆弱，居然昏迷了三天。“

古塵零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干得冒煙。少女似乎早有所料，將石碗湊到她唇邊。碗里是泛著金光的液體，帶著清冽的草木香。喝下第一口，甘甜的滋味就在舌尖綻開，疼痛立刻減輕不少。

“謝謝。“古塵零聲音嘶啞，“你是...？“

少女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古月娜。“她停頓片刻，又補充道：“你從暗魔邪神虎爪下救了我。“

記憶碎片逐漸拼合。古塵零想起遮天蔽日的森林，可怖的巨獸，還有自己掌心迸發的藍光。“那只老虎...？“

“死了。“古月娜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你昏迷后，我的...族人趕到。“她突然傾身向前，銀發垂落在古塵零臉側，“我更想知道，你為何能召喚麒麟屏障？人類不可能擁有神獸武魂。“

“麒麟？“古塵零茫然重復。這個詞觸動了她腦海中的某個開關，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努力回想穿越前的記憶，卻發現許多片段變得模糊不清，就像被水浸濕的墨跡。

古月娜微微蹙眉，忽然將手掌貼上她的額頭。冰涼觸感中，古塵零看見對方眼中閃過一抹銀光。

“記憶損傷？“古月娜收回手，“難怪...暗魔邪神虎的精神沖擊對人類靈魂傷害很大。“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古塵零，“你還記得自己名字嗎？“

“古...古塵零。“她脫口而出，隨即愣住。這個姓氏與眼前少女的關聯讓她心跳加速，“我們同姓？“

古月娜的表情瞬間變得復雜。她剛要開口，巖洞外突然傳來低沉威嚴的男聲：“主上，檢測到人類魂師隊伍正在靠近混合區。“

“知道了，帝天。“古月娜起身時，古塵零注意到她右腕上有一圈未愈的傷痕，形狀像是被鎖鏈勒過。

當銀發少女走到洞口時，古塵零不知哪來的力氣撐起上半身：“等等！“一陣眩暈襲來，她眼前發黑，“我...我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

古月娜回頭望來的剎那，洞外漏進的陽光為她鍍上金邊。那一瞬古塵零心臟狂跳，破碎的記憶深處浮現出模糊的畫面——星空下的承諾，交織的鎖鏈，還有滴落在她掌心的銀色眼淚...

劇痛如閃電劈開腦海。古塵零抱頭蜷縮起來，耳邊響起尖銳的鳴叫。朦朧中感覺古月娜箭步沖回身邊，冰涼的手指按在她后頸。

“放松。“古月娜的聲音帶著奇異的韻律，“不要抵抗記憶回溯。“

疼痛漸漸平息，但古塵零驚恐地發現，更多記憶正在消失。她拼命抓住關于現代社會的殘片，卻像握沙般徒勞。最后定格在腦海的，是圖書館電腦上《斗羅大陸2》的文檔頁面，和彈窗里閃爍的十二個字：

【銀麟之契已成，命軌重啟之時】

“你的靈魂在自我修復。“古月娜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間接性失憶是保護機制。“她停頓片刻，“你體內有東西蘇醒了。“

仿佛回應她的話語，古塵零突然感到胸口發燙。低頭看去，衣襟下透出藍銀交織的光芒。古月娜輕輕掀開她的衣領，露出心口處浮現的紋身——半只踏火而立的麒麟，只有前半身凝實，后半身還是虛影。

“武魂覺醒？“古月娜指尖輕觸紋身，銀光從她指尖流入圖案，“不...這是二次覺醒。“她猛地抬頭，“你之前就有武魂？“

古塵零茫然搖頭。就在這時，麒麟印記突然迸發強光，巖洞內響起清越的劍鳴。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一柄三尺長的古劍虛影從古塵零背后緩緩升起，劍身銘刻著星辰圖案，劍格處嵌著枚銀色鱗片。

“雙生武魂？！“古月娜霍然起身，眼中銀光大盛。洞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獸吼，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回應這柄劍的出現。

古塵零怔怔望著懸浮的古劍，莫名熟悉感涌上心頭。當她下意識伸手時，劍影化作流光沒入她的右手。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小的銀色紋路，轉眼又消失不見。

“星斗大森林已經六千年沒出現過人類雙生神級武魂。“古月娜的聲音變得警惕，“你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古塵零痛苦地按住太陽穴，零碎的記憶在腦中翻騰，“我只記得...要找到一個人...“

古月娜正要追問，洞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巖壁簌簌落下塵土，遠處隱約傳來人類魂師的呼喝。

“史某克的搜查隊。“古月娜臉色驟變，迅速從懷中取出一枚銀色鱗片掛在古塵零頸間，“聽著，人類世界比森林更安全。往東三十里是史萊克學院的巡邏區，帶著這個他們不會為難你。“

“你要趕我走？“古塵零莫名心慌，伸手想抓住古月娜的衣袖，卻因動作太大牽動傷口，疼得眼前發黑。

銀發少女退后兩步，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你我相遇本就是個錯誤。“她轉身時銀發遮住了表情，“帝天會送你到安全地帶。“

“等等！“古塵零掙扎著滾下石臺，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不顧疼痛地抬頭，卻看見古月娜站在洞口的身影微微顫抖。

“若你真想幫我...“背對著她的銀發少女輕聲說，“就去史萊克學院變強。等記憶恢復那天...“余音消散在風中，古月娜的身影已化作銀光消失。

古塵零徒勞地伸出手，頸間鱗片突然發燙。無數陌生畫面在眼前閃回——燃燒的森林、墜落的星辰、鎖鏈崩斷的脆響...最后定格在古月娜眼角那顆淚滴狀的銀色鱗片上。

“我想起來了...“她喃喃自語，“是你說過...當麒麟與古劍同時閃耀...“

話音未落，劇烈的頭痛再度襲來。古塵零悶哼一聲栽倒在地，意識沉入黑暗前，她恍惚看見個黑衣男子走進巖洞，金色的豎瞳中映出自己昏迷的身影。

“人類，“男子低沉的聲音像是最后的送別，“別辜負主上分給你的那片逆鱗。“

......

當古塵零再次醒來時，她躺在棵巨樹的樹洞里，晨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灑在臉上。身上的傷已被簡單處理過，右手掌心靜靜躺著片銀色樹葉，葉脈構成奇異的符文。

遠處傳來年輕人的談笑聲。古塵零掙扎著爬出樹洞，看見幾個穿墨綠色校服的少年正在林間空地休憩，他們胸前別著怪異的怪物頭像徽章。

“史萊克...“她喃喃自語，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為何知道這個名字。記憶像被撕碎又胡亂拼湊的地圖，只有銀發少女的面容清晰如刻。

下意識摸向右手，那片銀色鱗片正靜靜貼著她的皮膚，隨心跳傳來微弱卻堅定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