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個頭發稀疏、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歪在柜臺后的舊藤椅里，舉著手機看得入神，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松弛的臉頰，嘴角不時因屏幕上的內容咧開一下，露出被煙漬浸染的牙齒。

明陽的心臟在胸腔里重重地敲了一下。他走到柜臺前，指尖無意識地按著褲袋里那張至關重要的紙條。

“老板，”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奔跑后的微喘，努力維持著平穩，“買彩票。”

老板像是從某個遙遠的世界被拽了回來，慢悠悠地放下手機，抬起頭。他臉上還殘留著看短視頻時的笑意，目光在明陽年輕而略顯緊張的臉上掃了掃，笑容變得職業化起來：“哦，帥哥啊，想玩點啥？雙色球？大樂透？還是刮兩張刮刮樂試試手氣？”

他的目光落在明陽按著口袋的手上，帶著一種見慣不怪的、屬于彩票店老板的敏銳。

“雙色球。”

明陽立刻回答，聲音比剛才穩了一些。

“行嘞，”

老板熟練地直起身，肥胖的手指在布滿油光的鍵盤上方懸停，“機選幾注？還是自己有心水號碼？”他的語調輕松，帶著一種引導消費的熟稔。

“自選。”

明陽深吸一口氣，終于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張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邊緣微微卷曲的紙條。展開時，指尖不易察覺地顫抖著。

他小心翼翼地照著紙條上的數字念出，每一個數字都念得異常清晰，仿佛在宣讀一道莊嚴的諭令：“紅球：零六，十一，十八，二十三，二十七，三十。藍球：零八。”

老板一邊聽著，一邊在終端機上噼里啪啦地敲入數字。

當明陽報完最后一個藍球號碼“08”時，老板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了一下，偏過頭，帶著點審視的目光再次落到明陽臉上，那眼神里有幾分好奇，又似乎夾雜著一絲職業性的、對數字組合的直覺：“嚯，這號碼……看著有點意思啊小伙子？冷熱號都沾著點邊兒，藍球還挑個‘08’？有講究？”

他指了指身后墻上密密麻麻的走勢圖，“這期藍球不少人追熱號呢。”

明陽的心猛地一縮，臉上卻努力擠出一個有點僵硬的、屬于學生氣的靦腆笑容：“沒什么講究，瞎蒙的……就，就是覺得順眼。”

他頓了頓，想起超越之書的提示，趕緊補充道，“老板，按這個號，打五注。”——五注，五百萬。這個數字在舌尖滾過，帶來一陣隱秘的眩暈。

“五注同一個號？”

老板挑了挑眉，似乎有點意外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但也沒多問，只是利落地在機器上操作起來，啪啪的按鍵聲在狹小的店里顯得格外清脆，“成！就沖你這股子‘專一’勁兒，沒準好運就來了！”

他半開玩笑地說著，熟練地敲下確認鍵。

嗡嗡的打印機聲響起。

一張狹長的彩票紙從機器口緩緩吐出，帶著一股新鮮的、淡淡的油墨味。

老板拿起票，又仔細核對了一遍屏幕上的號碼，這才遞過來：“喏，拿好嘍帥哥，五注，號碼沒錯吧？今晚九點半開獎，電視和網上都能看直播，記得對獎啊！祝你中大獎！”

“謝謝老板，承您吉言。”

明陽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片。彩票入手的一剎那，那微涼的觸感仿佛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穿透指尖，直抵心臟，引起一陣劇烈的悸動。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票面上的數字——紅球06，11，18，23，27，30，藍球08——確認無誤，每一個數字都與他腦海深處、與那張紙條上、與超越之書所昭示的完全吻合。

他掏出十元錢遞過去，指尖的顫抖幾乎無法抑制。

老板接過錢，隨手丟進旁邊的錢盒里，目光又回到了亮起的手機屏幕上。

明陽將這張承載著全部希望的紙片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攥著一塊熾熱的火炭，又像握住了整個世界最脆弱易碎的珍寶。

他轉過身，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出彩票店。身后，那扇玻璃門合攏，隔絕了店內混雜的氣息和老板手機里傳出的微弱嘈雜。

小巷外，城市的霓虹已次第亮起，車流如織，匯成光的河流。晚風帶著涼意拂過滾燙的臉頰，明陽站在人行道的邊緣，一時竟有些恍惚。

他松開緊握的拳頭，彩票在手心被汗水微微濡濕，卻依舊清晰地印著那串改變命運的數字。

他低下頭，借著遠處路燈昏黃的光，再一次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確認著它們，仿佛要將它們烙印在視網膜上。

夜色溫柔地包裹著城市，也包裹著這個站在街角、攥著一張小小紙片、心潮如海嘯般翻涌的年輕人。

五百萬的幻影在眼前浮動。

他小心翼翼地將彩票對折，再對折，如同收藏一件稀世圣物，放入貼身內袋最深處。

指尖隔著衣料觸碰到那方小小的存在，一種近乎虛幻的踏實感才緩緩沉降下來。

然后，明陽后知后覺，自己魔怔了。

“嘿，五百萬而已，明陽你清醒一點！”

明陽在心里對自己說道。

但是他還是喘不過氣來，五百萬，那可是五百萬，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他都沒有十萬存款，更不用說五百萬了。

超越之書帶來的實質影響和好處，讓明陽如今才有了那么一絲實感。

他很怕這是夢。

這天晚上，明陽難得大吃大喝了一頓，不過他不喜歡煙酒，所以喝也只是豪氣的喝大瓶裝的飲料。

以前他都舍不得喝飲料，孤兒可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艱難。

“他媽的，最后沒出息一把，以后就不許這樣了。”

明陽吃飽喝足，自嘲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