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管事那張嚴肅得如同石刻的臉孔和嘶啞的告誡聲,突兀地在腦海中回響:“爾等聽真!此去外界,天地異變,混沌初開!此乃萬載難逢之機運,亦是前所未有之磨礪!縱離長生福地,亦不可有半分懈怠!勤修不輟,待天地靈氣復歸清明,便是爾等魚躍龍門之時!切記!切記!”
王動深吸一口帶著城市塵埃味道的空氣,壓下心頭的紛亂,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眾人的嘈雜。
他那雙因為靈性凝聚而顯得格外清亮的眼睛掃過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臉。
多年的底層掙扎和那一點接近外門的靈性,讓他在這群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雜役中隱隱有了一絲威信。
“都穩住!”
王動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強行凝聚起來的沉穩,在嘈雜的環境中清晰地傳開,壓下了部分驚惶的低語,“管事和執事的話,都忘了嗎?天地有變,此即吾輩當行之時!莫要亂了方寸,聚攏過來!”
話音未落,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毫無征兆地沿著脊椎猛地竄了上來!
仿佛有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心臟,王動渾身汗毛倒豎,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警兆在靈魂深處凄厲尖嘯!
異變驟生!
一陣風,毫無預兆地拂過街角那片茂密的綠化帶。
風里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氣息,像是腐爛的果實混著鐵銹的味道,鉆入鼻腔,令人作嘔。
王動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極度危險的警兆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靈臺!
“小心!”
他厲聲嘶吼,聲音因極度的緊張而變了調。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順著他驚駭欲絕的視線,聚焦到綠化帶邊緣一叢看似普通、葉片肥厚的觀賞植物上。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粘稠得令人窒息。
只見那叢植物最頂端幾片深綠色的闊葉,毫無征兆地劇烈抽搐起來,如同瀕死的蠕蟲在垂死掙扎。
葉片邊緣迅速分泌出一種黏膩、閃爍著暗綠色幽光的黏液,滴落在下方更小的葉片上,發出“嗤嗤”的輕響,騰起幾縷帶著惡臭的白煙。
緊接著,那幾片闊葉的葉脈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膨脹、虬結!
堅硬的木質纖維刺破柔韌的葉肉,發出令人牙酸的“噼啪”碎裂聲。
青翠的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被一種死氣沉沉的、帶著暗沉金屬光澤的墨綠色覆蓋。
不到兩個呼吸間,那幾片闊葉已經完全扭曲變形!
它們融合、拉伸,前端變得尖銳如矛,邊緣則鋸齒般猙獰,閃爍著冰冷的光澤,赫然化作了數只形似昆蟲鐮刀前肢般的恐怖刃爪!
而支撐著這些刃爪的葉柄,則如同吹氣般急速膨脹、硬化,表面隆起粗糙的木質瘤節,仿佛巨獸扭曲的臂膀!
整個過程充滿了褻瀆生命常理的邪異,快得讓人思維凍結。
“啊…啊……”
距離那叢妖化植物最近的一個年輕雜役,名叫李自強,此刻完全嚇傻了。
他雙目圓瞪,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發出不成調的嗬嗬聲,身體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木偶。
他臉上還殘留著從長生界歸來的茫然和對這陌生世界的恐懼,此刻又被眼前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徹底覆蓋,大腦一片空白,連最基本的逃跑反應都徹底喪失。
“李自強!跑啊!”
旁邊有人反應過來,嘶聲尖叫。
太遲了!
那株完成妖變的植物怪物,似乎被李自強身上散發出的、微弱但迥異于此界的“異常”氣息所吸引。它那由葉脈扭曲而成的“臂膀”猛地一掄!
一只墨綠色、邊緣鋒利如刀的恐怖刃爪,撕裂空氣,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精準無比地刺向李自強的胸膛!
那速度,快若閃電!
“噗嗤!”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膽俱裂的鈍響,清晰地在瞬間死寂下來的街道上炸開。
冰冷的刃爪如同熱刀切牛油,毫無阻礙地貫穿了李自強身上那件粗麻布短褐,深深扎進了他的血肉之軀!巨大的沖擊力帶著李自強單薄的身體向后踉蹌了兩步。
他臉上那凝固的呆滯表情瞬間被無法想象的劇痛撕裂,嘴巴張到極致,喉嚨深處爆發出非人的、凄厲到極點的慘嚎:“呃啊——!!!”
鮮血,滾燙的、刺目的鮮血,如同被擠爆的漿果,猛地從猙獰的創口處噴涌而出!
濺射在怪物墨綠色的刃爪和扭曲的木質軀干上,也星星點點地灑落在周圍修剪整齊的草坪上,留下觸目驚心的暗紅斑痕。
“妖…妖怪!成精了!快跑啊!”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了崩潰的尖叫,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
凝固的恐懼瞬間被引爆,化作歇斯底里的恐慌!
十幾個雜役弟子如同炸了窩的麻雀,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逃!遠離這個吞噬生命的恐怖怪物!
他們跌跌撞撞,哭喊著,毫無方向地四散奔逃,互相推搡,有人甚至被自己絆倒,在冰冷的硬地上翻滾。
那株植物怪物發出一種類似枯枝摩擦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嘎吱”聲,它那由植物根莖扭曲而成的“主體”竟緩緩從泥土中拔起,帶起大塊濕漉漉的泥塊!
幾條粗壯的、布滿根須的“腿”支撐著它墨綠色的、布滿木質瘤節的怪異軀干,支撐著那幾對滴血的恐怖刃爪,如同一只從地獄爬出的巨大、畸形的螳螂與枯樹的混合體。
明陽的眉頭深深蹙起,如同刀刻斧鑿。
長生界突然將這群低階弟子拋回現界,這本就出乎他的意料。
時機未至,此舉無異于將雛鳥投入虎穴。
然而,他瞬間了然于心。
“天道。”
他低聲自語,語氣復雜。
唯有祂,對諸天萬界一切靈氣流轉、規則生滅擁有至高權柄。
長生界,不過是依附于祂規則體系下的一個次級位面泡影。
祂的意志,便是最高指令。
只是,此刻將這群螻蟻般的修士投入這個“末法牢籠”,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