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上海外灘，黃浦江的霓虹倒影被雨絲割裂成碎片。

蘇瓷站在佳士得拍賣行的玻璃幕墻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口的玉墜——那是一尊殘缺的敦煌飛天，據說是母親失蹤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接下來是第17號拍品，唐代鎏金飛天紋銀壺，起拍價800萬！”

主持人的聲音讓蘇瓷猛然回神。

展臺上的銀壺在聚光燈下泛著幽藍光澤，壺身的飛天浮雕衣袂翩躚，唯獨面部一片空白。詭異的是，當她凝視壺身時，耳畔忽然響起細密的鈴鐺聲，仿佛有無數人在沙漠中誦經。

“一千萬！”她脫口而出，全場嘩然。

這本不該是她能涉足的競價——她只是個靠修復古畫維生的窮學生。但就在剛才，銀壺的空白處突然浮現出一張人臉，與她玉墜上的飛天輪廓完美重合。

更恐怖的是，那張臉在笑。

警笛聲撕裂雨幕時，蘇瓷正用絨布包裹那柄鎏金銀壺。暗紅色液體從壺嘴滲出，在她虎口凝成血珠。十分鐘前還舉牌競拍的南洋富商陳世昌，此刻正仰面倒在VIP休息室，胸口插著本該陳列在防彈玻璃柜里的北魏青銅匕首。

“手舉過頭頂！“

特警破門而入的瞬間，蘇瓷突然看清壺身飛天的真容——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孔正在流淚，朱砂點就的淚痣被血水浸透，在銀色浮雕上暈開妖異的胭脂色。

刑偵支隊審訊室

“死者指甲縫里有青金石粉末。“女法醫顧青將物證袋拍在鐵桌上，“和銀壺表面提取的鎏金層成分完全吻合，但...“她故意拖長的尾音讓白熾燈管發出嗡鳴。

刑警隊長陸昭用纏著繃帶的右手轉動投影儀，莫高窟285窟《五百強盜成佛圖》的壁畫鋪滿整面墻。當光束掃過強盜首領額間的黥紋時，蘇瓷的玉墜突然發燙——那圖案與銀壺底部的鏨刻標記一模一樣。

“說說這個。“陸昭將現場照片推到蘇瓷面前。陳世昌的西裝翻領內側，別著枚青銅殘片，放大二十倍能看到細如發絲的陰刻符號——正是她修復敦煌古畫時，在那些被盜壁畫邊緣常見的標記。

審訊室突然斷電。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指撫上蘇瓷后頸，那人帶著鳴沙山的風沙氣息在她耳畔低語：“三危山的血月要醒了。“等她摸到胸口的玉墜，只觸到一片正在消退的灼熱。

刑偵實驗室

“死者血液酒精濃度0.3%，但胃里檢測出超量曼陀羅花粉。“顧青轉動顯微鏡載玻片，“更奇怪的是...“她突然抓住蘇瓷的手按在目鏡上。

四百倍放大下的紅細胞正在詭異地聚合成蓮花狀，每個細胞膜表面都浮著金色卍字符。蘇瓷眼前炸開刺目光斑，恍惚看見陳世昌臨死前攥著半卷《引路菩薩圖》，畫中菩薩的瓔珞竟是用人骨打磨而成。

“叮——“

玉墜撞上實驗臺發出清響，蘇瓷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縫里不知何時嵌進了青金石碎屑，在冷光燈下泛著幽藍的光。

實驗室通風口突然灌進沙塵暴的腥氣，蘇瓷手背上的青金石碎屑開始蠕動。那些藍色晶體像活物般鉆入皮膚，在她血管里游走成敦煌星圖的軌跡。

“別看！“顧青猛地合上顯微鏡，但已經遲了——蘇瓷瞳孔里倒映出整面墻的《藥師經變圖》，那些本該繪制在莫高窟第220窟的脅侍菩薩，此刻正在她視網膜上跳胡旋舞。畫中琉璃盞盛的不是甘露，而是汩汩冒著氣泡的人血。

陸昭的配槍突然走火，子彈擦著蘇瓷耳際擊碎培養皿。飛濺的玻璃渣中，她看見自己三天前修復的那幅《張議潮統軍出行圖》殘卷——畫中鳴沙山崖壁上，赫然多出一具穿著現代登山服的尸體輪廓。

“是曼陀羅花粉致幻！“顧青抓起鎮靜劑，卻被陸昭用受傷的右手死死按住。繃帶縫隙間露出焦黑的皮膚，那些燒傷疤痕的走向竟與銀壺底部的鏨刻符號完全一致。

蘇瓷踉蹌著撞開安全通道的門，玉墜在暴雨中發出蜂鳴。黃浦江對岸的環球金融中心樓頂亮起血色光柱，八十層玻璃幕墻正被某種神秘力量腐蝕成佛龕形狀。她摸到口袋里的青銅殘片，突然意識到這是江臨舟競拍時佩戴的領針部件。

敦煌研究院密室

三小時后，蘇瓷蜷縮在莫高窟文物修復室的X光機后。熒光屏上，那枚從死者身上掉落的青銅殘片正顯現出隱藏紋路——無數細小的飛天環繞著中心跪姿人像，那人雙手捧著的正是一塊與她胸口玉墜形狀相同的缺口。

窗外傳來駝鈴輕響，鳴沙山的月光突然變成暗紅色。當蘇瓷用修復刀刮開殘片銹層時，整座洞窟的壁畫開始簌簌掉落顏料，254窟的《薩埵太子舍身飼虎圖》里，餓虎眼睛突然轉向她所在的方向。

“原來你就是鑰匙。“

帶著沙山口音的低語從背后襲來，江臨舟的白西裝沾滿血跡。他掌心的羅盤指針正瘋狂指向蘇瓷的玉墜，盤面陰刻的九色鹿突然睜開琉璃眼珠：“你母親當年切開自己動脈喂養飛天壁畫時，也聽過三危山的心跳吧？“

X光機突然爆出刺目藍光，蘇瓷在強光中看見母親站在榆林窟第25窟的《彌勒經變圖》里。那些正在收割人骨的農夫突然齊刷刷轉頭，他們手中的鐮刀反射著2015年蘇瓷生日那天的月光。

午夜12:00莫高窟斷崖

當陸昭的警車撞開研究院鐵門時，蘇瓷正站在第98窟甬道盡頭。江臨舟給他的青銅匕首抵在她喉間，刀柄上的北魏忍冬紋正在吞噬玉墜的綠光。

“敦煌藏經洞出土的《歸義軍祭器譜》記載，三十三尊血沁飛天蘇醒時...“江臨舟突然悶哼一聲倒下，他后心插著半枚青金石蓮花——正是蘇瓷血管里析出的晶體凝結而成。

月光恢復正常的剎那，蘇瓷聽到崖壁傳來密集的鑿刻聲。第257窟被盜的《九色鹿本生圖》墻皮下，赫然露出母親用血繪制的星象圖，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她鎖骨處的玉墜裂紋。

陸昭的腳步聲逼近時，蘇瓷做了一件瘋狂的事——她將玉墜狠狠拍進壁畫缺口。整座莫高窟突然響起千百種語言的誦經聲，那些被盜竊的壁畫殘片從世界各地博物館呼嘯而歸，在夜空中拼湊成巨大的千手觀音法相。

觀音的每只手掌都生著蘇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