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蟬鳴還在窗外聒噪，高二（3）班的英語課卻安靜得能聽見粉筆落在黑板上的沙沙聲。王芳媛用紅筆圈出完形填空的關鍵詞，余光瞥見第三排那個總愛把課本立得高高的女生——姜艷陽，發梢還沾著晨跑時的露水，正咬著筆帽專注地記筆記。

這是王芳媛執教的第三個年頭，二十二歲的她總被學生調侃像鄰家姐姐。但當她抱著作業本走進辦公室，聽見隔壁老師說“那個姜艷陽又考了年級第一“時，指尖還是不自覺地收緊。翻開姜艷陽的作文本，工整的衡水體里藏著驚艷的用詞，結尾那句“Love is a verb， not a noun“讓她反復讀了三遍。

放學的鈴聲撕開暮色，王芳媛收拾教案時發現講臺上躺著枚銀色發卡。細鏈條綴著的珍珠在夕陽下泛著柔光，她突然想起姜艷陽總愛用這枚發卡別起耳后的碎發。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她往操場走去，遠遠看見單杠下一抹白色身影。

姜艷陽正在做引體向上，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纖細卻有力的小臂。最后一下她有些吃力，咬著唇堅持完成，落地時正巧撞上王芳媛的目光。“王老師？“她抹了把額頭的汗，耳尖泛紅，“您怎么在這兒？“

“你的發卡。“王芳媛遞過去，觸到對方指尖的溫度時莫名心慌，“還有...作文寫得很好。“

姜艷陽接過發卡別在發間，眼睛亮得像藏著星星：“真的嗎？我看了好多英文原著，就想...寫出不一樣的句子。“她突然湊近，洗發水的檸檬香混著汗水氣息撲面而來，“王老師，下次午休能不能給我講講《簡·愛》？“那天之后，午休的教師辦公室成了秘密基地。姜艷陽總帶著不同版本的英文原著，有時是《呼嘯山莊》，有時是《夜鶯與玫瑰》。王芳媛批改作業時，她就安靜地看書，偶爾抬頭撞見對方目光，又慌忙低頭，書頁翻得嘩啦作響。

深秋的雨來得猝不及防，姜艷陽沒帶傘，縮在教學樓檐下跺腳。王芳媛撐著黑傘出現時，她幾乎是撲過去的。傘面傾向女生那邊，王芳媛的右肩很快洇濕一片，卻聽見姜艷陽小聲說：“老師，你身上有雨的味道。“

平安夜那天，姜艷陽抱著包裝精美的禮盒沖進辦公室。拆開是套燙金版《傲慢與偏見》，扉頁寫著“To my dearest teacher“。王芳媛正要道謝，瞥見對方無名指上戴著枚銀色尾戒，戒圈上刻著細小的英文——正是她作文里寫過的那句話。

寒假前的最后一次英語課，王芳媛講解《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經典對白。姜艷陽突然舉手：“老師，這段可以讓我和您分角色朗讀嗎？“教室里響起竊竊私語，王芳媛看著女生眼底跳動的火焰，鬼使神差地點頭。

“O， speak again， bright angel!“姜艷陽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讀到“For thou art as glorious to this night“時，她故意放慢語速，尾音像羽毛般掃過王芳媛的耳膜。下課鈴突兀地響起，王芳媛落荒而逃，卻在樓梯轉角聽見身后急促的腳步聲。

“老師！“姜艷陽抓住她的手腕，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我喜歡你，從看見你在黑板上寫板書就開始了。“她掏出藏在口袋里的情書，羊皮紙上是工整的花體英文，“I've fallen in love with you， not just as a teacher.“

王芳媛的心跳快得可怕，理智告訴她這太荒唐，可看著女生通紅的眼眶，所有拒絕的話都變成嘆息。她輕輕擦掉姜艷陽眼角的淚：“等你畢業...“話音未落，姜艷陽突然踮腳，在她臉頰上落下蜻蜓點水般的吻。

春寒料峭的三月，姜艷陽在英語演講比賽上奪冠。領獎時她對著臺下的王芳媛舉起獎杯，話筒里傳來清晰的宣言：“感謝我的老師，教會我愛是行動，不是空談。“全場嘩然，王芳媛攥著教案的手微微發抖，卻在女生下臺后默默遞上潤喉糖。

高考倒計時一百天，姜艷陽每天都會在王芳媛的辦公桌上放一支雛菊。有時是白色，有時是紫色，花莖上別著寫滿英文的便簽：“You are my sunshine““My heart beats for you“。直到某個暴雨傾盆的午后，姜艷陽紅著眼眶沖進辦公室，把成績單拍在桌上。

“保送北大的英語系！“她聲音發顫，“老師，我做到了。現在...我可以牽你的手了嗎？“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王芳媛終于不再逃避，主動扣住女生冰涼的手指。

畢業典禮那天，姜艷陽穿著學士服混進教師隊伍。當王芳媛念到畢業生致辭時，她突然舉起戒指：“王老師，還記得《簡·愛》里那句話嗎？'I am not talking to you now through the medium of custom...but as my soul addresses your soul.'“

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王芳媛的眼淚滴在畢業證書上，洇開小小的水花。她們的故事，就像姜艷陽作文里寫的那樣，在時光的長河里，愛是永不停歇的動詞，而她們的愛，正在未來的每一個晨昏里，熱烈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