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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魂鈴

  • 五鬼抬棺
  • 墨沙郎
  • 4641字
  • 2025-05-31 06:10:23

至正二十五年,霜降時節。戈壁灘上,狂風裹挾著細沙,如銳利的暗器,狠狠地抽打在人臉上,生疼難耐。其其格緊緊拉了拉駝絨斗篷的兜帽,半瞇著眼,望向遠處蜿蜒前行的商隊。不知不覺,三年時光已然過去,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漂泊不定的生活。以商隊醫師的身份,她踏遍河西走廊的每一寸土地,暗中探尋各地地門的狀況。就在這時,腰間的銅鈴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這絕非風吹所致,而是一種從內而外的震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鈴內翻了個身。其其格無奈地嘆了口氣,解下水囊,喝了一口——那是摻著藥粉的馬奶酒,能暫時抑制銅鈴的躁動。“姑娘,是頭一遭走西域商路吧?”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商人湊過來搭話,“前面就是玉門關了,晚上常有狼群出沒,可得跟緊隊伍啊。”其其格禮貌地點點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銅鈴。如今十九歲的她,早已褪去少女的那份稚氣,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唯有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依舊透著草原兒女獨有的神采。而現在,這雙眼睛能看到更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老商人背后趴著的那團灰霧,那是一個尚未成形的怨靈。“您最近是不是老是做同一個夢?”她突然問道,“關于一匹白馬的。”老商人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神了!你咋知道的?”其其格從藥囊中取出一小包褐色粉末:“睡前用酒送服,連著服用三天。”她并未解釋這是烏林答教的方子,能安撫那些游蕩的魂魄。商隊緩緩向前行進,駝鈴聲與風沙聲交織在一起。日頭漸漸偏西,銅鈴又震動了一下,這次的震動更為強烈。其其格借口檢查行李,故意落后幾步,悄悄掏出銅鈴查看。只見鈴身上的七星圖案中,“天權”位的那顆星正散發著不正常的紅光。她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那顆星上。血珠瞬間被吸收,紅光略微收斂,但很快又亮了起來。“又餓了?”她低聲喃喃,“才喂過你沒幾天啊……”銅鈴輕輕顫動了一下,仿佛在反駁。自從三年前那場大戰之后,鈴內便棲息著三道魂魄——阿蘇勒的沉靜、柳青的熾熱,還有李承影的冷冽。平日里,它們相安無事,但每逢月圓之夜,就會躁動不安,引發小范圍的陰陽紊亂。上個月在敦煌,銅鈴的異動直接致使一座古塔里的干尸集體“蘇醒”了半刻鐘,險些引發一場騷亂。“掌鈴人大人。”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又在和你的‘朋友們’聊天呢?”其其格不用回頭,便知道來人是誰。藍娘子——曾經的第七星衛,如今是她游歷四方的同伴。三年來,這個神秘女子教會了她許多關于七星法器和地門的知識,可對于她自身的事情,卻始終守口如瓶。“天權星又亮了。”其其格舉起銅鈴,說道,“柳青最近越發不安分了。”藍娘子瞇起眼睛看了看:“不是柳青,是李承影。”她指著紅光中隱約可見的一絲金線,“瞧,龍氣被壓制了,阿蘇勒正在調解。”其其格仔細分辨,果然在紅光深處看到一抹熟悉的藍色——那是阿蘇勒的氣息。三魂之間似乎形成了某種微妙的制衡關系,但最近這種平衡正逐漸被打破。“前面有支商隊。”藍娘子突然壓低聲音,“從西邊過來的,那旗幟從未見過。”其其格趕忙收起銅鈴,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地平線上,確實有一隊人馬,大約二十來騎,他們打著的旗幟上繡著一個古怪的圖案——火焰中盤踞著一條雙頭蛇。“祆教圖騰。”藍娘子的聲音緊繃起來,“和玄冥子道袍內襯的繡紋一模一樣。”其其格只覺后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三年了,這還是她頭一回直接發現可能與玄冥子有關的線索。她剛想仔細瞧瞧,銅鈴卻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不好!”她剛把銅鈴按在掌心,鈴身便滾燙起來。一道藍光從鈴口射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是阿蘇勒!雖說只有上半身,但這次顯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西邊……”阿蘇勒的聲音仿佛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第七處地門……被找到了……”話音未落,人影便消散了。銅鈴“當啷”一聲掉落在沙地上,鈴身上的七星全都暗淡無光。其其格撿起銅鈴,發覺重量輕了不少——里面的魂魄消耗過度,暫時陷入了沉睡。藍娘子臉色凝重:“西邊……難道是……”兩人同時想到一個地方——蔥嶺以西的撒馬爾罕。三年前白先生的《陰陽簿》曾提及,最后一處未知的地門或許就在那里。“先跟上商隊。”其其格把銅鈴藏好,“晚上我去摸摸那支西域商隊的底。”日落前,兩支商隊先后進入玉門關。其其格留意到西域商隊的人都十分警惕,貨物被油布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一個小銅壺露在外面,壺嘴用紅蠟封著,時不時滲出幾縷黑氣——只有她的“陰眼”才能看見。守關士兵檢查得極為馬虎,收了賄賂便放行。入城后,西域商隊住進了關內最好的客棧,而其其格所在的商隊只能在城南的駱駝圈附近扎營。“我去去就回。”其其格換上夜行衣,將銅鈴貼身藏好。藍娘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那個銅壺。要是我沒猜錯,里面裝著……”“陰兵殘魄。”其其格點頭,“我看到了。”藍娘子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松開手:“別逞強。三魂鈴現在沉睡了,你沒法借助它的力量。”月色昏黃,其其格借著陰影的掩護悄悄摸到客棧后院。西域商隊的貨物堆在馬廄旁,那個銅壺單獨放在一個木架上,周圍撒了一圈白鹽——這是民間防鬼的法子,但對真正的陰氣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剛一靠近,銅壺就微微震動起來。更奇怪的是,貼身的銅鈴也有了反應,并非之前那種躁動,而是一種……共鳴?就好像遇到了同類。“果然有古怪。”其其格從靴筒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挑開壺嘴的紅蠟。一股黑煙立刻涌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這并非普通的陰兵,而是一個身著古怪盔甲的武士虛影,頭盔下沒有臉,只有兩個發光的紅點。最讓人不安的是,它手中拿著一把與她的銅鈴極為相似的法器——只是形狀更像鐘而非鈴。“薩滿……”陰兵發出沙啞的聲音,“鈴……我的鈴……”其其格后退半步,將匕首橫在胸前。陰兵沒有攻擊,而是飄向她的腰間——銅鈴所在的位置。“你想要這個?”她試探著問道。陰兵點頭,紅光明滅:“交換……我的消息……你的鈴響……”其其格還沒來得及琢磨這話的意思,后院突然亮起火把。西域商隊的人圍了上來,為首的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刺青的臉——是個粟特人,左眼戴著黑眼罩,右眼瞳孔竟是詭異的銀白色。“抓到只小老鼠。”他用生硬的漢語說道,“藍苑的余孽?”其其格握緊匕首,暗自懊惱沒帶弓箭。眼罩男人做了個手勢,兩個壯漢立刻撲了上來。她側身閃過第一個,匕首劃破第二個的手腕,但更多人圍了上來。“你們是什么人?”她背靠貨堆,試圖拖延時間,“為什么帶著陰兵?”眼罩男人笑了:“聰明的小薩滿。”他指著那個陰兵,“這不是陰兵,是‘信使’。從撒馬爾罕來的。”陰兵飄到眼罩男人身旁,發出古怪的咔噠聲,像是在“說話”。眼罩男人不時點頭,最后對其其格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信使說,你的鈴里有它熟悉的氣息……阿蘇勒?”其其格心頭一震。這些人不僅知道陰兵,還知道阿蘇勒!“你是誰?”“馬努赫,撒馬爾罕的星學者。”眼罩男人撫摸著陰兵虛幻的頭盔,“我們在尋找七件法器,就像你手里的銅鈴。”藍娘子的話突然在其其格腦海中響起——“七器歸位時,搖鈴三下”。難道這些人在收集其他七星法器?“你們為誰工作?”她厲聲問道,“玄冥子已經死了!”馬努赫的獨眼閃過一絲詭異的光:“死了?不,他只是……換了種存在方式。”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銅牌,上面刻著雙頭蛇纏繞七星的圖案,“新國師‘玄冥真人’正在召集各地薩滿。像你這樣的‘掌鈴人’,尤其受歡迎。”其其格倒吸一口冷氣。玄冥真人?難道是玄冥子的傳人?或者更糟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客棧外突然騷亂起來,有人高喊“官軍查夜!”。馬努赫臉色一變,迅速用銅壺收回陰兵,對手下使了個眼色。“我們會再見面的,掌鈴人。”他跳上馬背,“告訴藍娘子,‘七星歸位’的日子不遠了!”西域商隊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中。其其格正想追,卻被一隊騎兵攔住——不是普通官軍,而是穿著禁衛軍服飾的元兵!為首的軍官摘下頭盔,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巴圖叔叔?!”曾經的千戶巴圖老了十歲不止,鬢角全白,但眼神依然銳利。他跳下馬,一把抓住其其格的肩膀:“真的是你!我在敦煌就聽說有個帶銅鈴的女醫師...““你怎么會在這里?“其其格又驚又喜。巴圖壓低聲音:“上都出事了。新國師上任三個月,已經召集了三十多個薩滿。七天前...“他看了看左右,“七天前黑水鎮的地門有異動,青銅樹開始枯萎。“其其格如墜冰窟。黑水鎮地門是她最后的防線,如果那里失守...“還有更糟的。“巴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藍娘子留在上都的眼線送來的。“信紙上的字跡潦草急促:“玄冥真人即玄冥子,借尸還魂。七處地門已控其六,唯黑水鎮未下。速歸。“落款是一個簡單的星象圖案——北斗七星,但“搖光“位被圈了出來。“藍娘子在哪?“巴圖問,“她應該能...“其其格突然意識到不對。巴圖怎么會知道藍娘子?她們離開上都時,藍娘子明明...“你不是巴圖叔叔。“她猛地后退,匕首直指對方咽喉,“巴圖從來不用熏香。““巴圖“嘆了口氣,面容開始扭曲變化,最后定格成一個中年文士的模樣:“可惜,差一點就成功了。“他袖中滑出一把淬毒的短刀,“不過沒關系,尸體也能交差。“其其格剛要反擊,一道藍光突然從她腰間射出——是銅鈴!沉睡的三魂不知何時蘇醒了,阿蘇勒的力量透過鈴身釋放,將文士的短刀震飛。文士冷笑一聲,雙手結印念咒。地上的影子突然活了過來,像黑蛇一樣纏向其其格的腳踝。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文士肩膀!“其其格!這邊!“是藍娘子的聲音。其其格轉頭看見她站在街角,手持長弓,身邊是...真正的巴圖!這個巴圖滿臉風霜,右腿有些跛,但眼神堅毅如初。“跑!“藍娘子又射一箭,逼退文士。其其格沖向兩人,背后傳來文士的怒吼:“你們逃不掉的!玄冥真人已經...“一支藍羽箭貫穿他的喉嚨,將后半句話永遠封在了嘴里。藍娘子收起弓,臉色異常蒼白:“快走,西域商隊去報信了。“巴圖帶著她們鉆入一條暗道,七拐八繞后出城,來到戈壁中的一個小綠洲。簡陋的帳篷里,其其格終于有機會問出堆積如山的問題。“巴圖叔叔,你的腿...““去年剿匪時傷的。“巴圖擺擺手,“不重要。重要的是黑水鎮——阿蘇勒留下的青銅樹開始枯萎,陰氣又開始滲出了。“藍娘子檢查著銅鈴:“三魂消耗過度,短期內沒法再顯形了。“她突然抓住其其格的手,“你見到那個銅壺了?““里面是個奇怪的陰兵,說自己是'信使'。“其其格描述著見聞,“最奇怪的是,它好像認識阿蘇勒...“藍娘子和巴圖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是認識阿蘇勒。“藍娘子聲音發緊,“是認識阿蘇勒的鈴。撒馬爾罕的地門里,鎮守的是一件與銅鈴配對的法器——'晨鐘'。“巴圖補充道:“當年西夏七法器,銅鈴主陰,晨鐘主陽。兩者合一是為'陰陽引',能短暫貫通生死界限。““玄冥子...不,現在該叫玄冥真人了。“藍娘子冷笑,“他想湊齊七法器,完全打開陰陽門。這次不是為控制陰兵,而是為...““永生。“其其格想起玄冥子腐爛的面容,“他想完全復活。“帳篷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巴圖抄起刀沖出去,很快帶著一個滿身是血的驛卒回來。“黑水鎮急報!“驛卒遞上一塊染血的木簡,“地門...地門開了!“木簡上只有潦草的幾個字:“五鬼抬棺,速歸。“其其格胸口如遭重擊。三年前那場噩夢,又要重演了嗎?銅鈴突然劇烈震動,鈴身變得滾燙。其其格不得不松開手,銅鈴懸浮在空中,發出刺目的藍光。光中浮現出三個模糊的人影——阿蘇勒、柳青、李承影。他們手拉著手,齊聲說道:“歸去來兮,黑水將傾。“藍娘子迅速收拾行裝:“我們必須立刻趕回黑水鎮。“巴圖翻出地圖:“最快路線是穿過魔鬼城,但那里...““就走魔鬼城。“其其格收起銅鈴,鈴身依然發燙,“銅鈴說有東西在那里等我們。““什么東西?“巴圖問。其其格望向東南方,眼中映著銅鈴的藍光:“第四件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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